012
病房里充斥着浓浓的消毒水味,没有一丝的灯亮,只有窗外的月光打进来。
病床上的人睡得十分安逸,闭着眼睛抿着唇。
屋内很安静,窗帘被人拉开一角,让清冷的月光可以透进来。
房间里的灯被关上,四周一片漆黑,花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借着月光看着花岩。
那张熟悉的脸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像是没有任何波澜的湖面。
花岩躺在那里,注射液通过细长的针管输送进静脉。
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花也甚至可以听见输液管里的液体以均匀的速度滴落的声音。
时间流淌的很慢,花也忽然觉得这个夜晚漫长无比,叫人怀疑黎明究竟什么时候到来。
蓦地,窗外惊起一道闪电,犹如苍龙的利爪划破苍穹,随之而来的是轰鸣的雷声,再接着,便是雨点肆虐,落在半开的窗户上“啪啪”作响。
花也起身,关上窗户,外界的喧嚣再次被阻隔在外。
花也坐回椅子上,叹了口气,她将身体的重量交给椅背,仰头盯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此刻,满室异样的沉寂伴随着窗外“哗啦哗啦”的雨声,越发沉重的叫人难以忍受。
花岩的手术很成功,匹配的血型当时也及时地送了过来,他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幸好铁片并没有伤及要害。
花也看着床上的人,她已经呆呆坐了很久,刚才医生的吩咐她并没有听进去,只是耳边还在反复着“你是B型血”这句话。
小的时候,花岩曾带她去见他的朋友,一起玩游戏打牌打麻将,第一次见面时,朋友还调侃花岩,带了个小女朋友过来,而花岩只是一把搂住花也说这是我妹,亲妹妹。
朋友说,你和你妹一点也不像啊。
花岩回答,我像我爸,我妹像我妈,不行吗。
可花也其实一点也不像妈妈,她也曾经疑惑,为什么自己既不像爸爸,不像妈妈,也不像哥哥,但基因的变换让她也只是稍稍疑惑了而已。
真没想到。
花也冷笑一声。
她看着病床上的花岩,其实是有迹可循的不是吗。
这时,门被敲了几下,花也并没有抬头,仍旧是呆呆坐着,门把被扭开。
花也的妈妈出现在了门口。
她看着屋内的情景,伸手想要开灯,可手还没碰到开关。
“别开。”
花也阻止了她。
花母顿了顿,走了过去。
花也此刻是正对着门,背对着窗,而花母过去,与她面对面坐了下来,她看了看花岩的伤势,看了眼他熟睡的脸,问:“情况怎么样。”
花也小声:“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等他醒来就好。”
花母抬头看花也,她问:“你呢?”
花也从刚才倒现在都只是看着花岩。
她回答:“我没事,哥哥护着我了。”
花母补充:“我说的不是这个,刚才护士跟我说了,你献血的事。”
说道这儿,花也顿了顿。
病房安静得很,刚才他们也像是随便说点什么就能打扰到花岩似的说话很小声,此刻的沉默,更加让气氛诡异了起来。
终于在十分钟之后,花也将头抬了起来。
她和妈妈一起长大,她在长,妈妈在老,可妈妈在她心里却一直是这个样子,仿佛永远年轻。
只是今晚的年轻,似乎憔悴了许多。
花也出声便叹了口气,声音轻缓地问:“妈,我是不是爸爸的孩子。”
她说的没有带一丝的疑问,仿佛在等待的只是妈妈的肯定,说完,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妈妈是A型血,爸爸是O型血。
她让护士确定了无数遍,可结果,仍旧还是那个结果。
花母几秒后点头,淡淡地恩了一声。
花也继续:“哥哥也知道这件事是吗?”
她也是刚才才恍悟,花岩小时候护着她,说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她初中逃课回家,也是他扛了下来,说好不容易有了妹妹,我才不愿意你受到惩罚。
每次他带她出门,介绍花也时,带的总是骄傲的口气。
很多人都说,花岩宠花也完全不像是个哥哥。花也为为什么,她以为大家都这样。可他们也说不出口。总说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
妈妈听了她的话,再次点头。
花也冷笑。
从小到大的体检,难怪哥哥总是在自己的身边,抽完血她就被支开。而她竟然一点怀疑没有。
花也咬住下唇,忍者不让更多的眼泪流出,又问:“所以妈,我是你们的养女吗?”
只是她唯一能接受的答案,可惜她还是错了。
要是养女就好。
花母淡淡一笑,走到了花也身边,将花也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头:“小涅,我们恐怕不能在花家继续待下去了。”
花也不能消化妈妈的这句话,对于她的身世们已经是重磅消息了,她不敢想象,妈妈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更可怕的事。
寂静的空杂物室里,母女俩正面对面坐着,花也四目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双手交叉握着有些发抖的迹象。
凌晨时分,医院安静得不像话,消毒水的气味不断地从门缝里透进来,令人呼吸困难,很难愉快起来。
对于刚才花母的一席话。
花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花也抬头,直直地看着母亲。
花母艰难地点头。
花爸是因为花也才和她妈妈结婚的,他们一直没有感情,可笑的是,花也竟然是她妈妈和别人的孩子,那个别人,不是其他,正是花爸的仇家,曾经想要毁灭花家却没成功,最终被迫终身监禁在牢里自杀的仇家。
更可笑的是,花岩,竟然和花也没有关系,他不是她妈妈的孩子,在妈妈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哥哥了。
“所以,我们俩,其实和花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花也艰难地将妈妈的话总结,最后询问,她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想要妈妈否认这个事实。
想要睡个觉,一觉醒来其实是躺在唐予慎的身边,唐予慎问她是不是做恶梦了,她能回答是。而现实的生活,他们还是一家人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蓉蓉总说花也的人生太过顺畅,终于这是老天给她考研的时候了吗。
这一刻异常的难熬。
她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爸爸疼爱自己的时候,大家都说,上一代的恩怨上一代了结,可爸爸却在她小时候经常向她提起那个他的仇家,当初千方百计,甚至在爸爸特别信任他的时候,做出了背叛花家的事,以为自己成功在即,可没想到还是抵不过花家数年来累计的经验和人脉。
爸爸在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仍旧是气愤是神情,并告知花也,今后的路好好仔细地看清楚,不要受小人所害,交朋友也要多点心,坏人是不会将自己的目的标在脸上的。
花也当时懵懂,不晓得爸爸这几句话的含义,但总是知道,那个坏叔叔是做了很大的坏事。
可没想到,那个坏叔叔,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将头埋在了腿上已经很久很久。
一小时前两母女正各自发呆时,父亲突然走了进来,花也抬头看他的眼神,想要想往常似的叫一声爸爸,可却闭了嘴。
他的神情已经不对,他看着花也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陌生人。
可不是,花也现在是他仇家的孩子。
只是多年的疼爱放不下手,爸爸只把妈妈叫了出去。
花也想,他该是知道一切了吧。
她刚刚验血出来你,已经受到了许多人异样的眼光。
花也将头埋得更深,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妈妈突然推门进来。
她一惊,抬头看着门口的人,灯光下,似乎更憔悴了许多。她终于相信有人一夜白发,原来经历过才知道有多么地痛处。
妈妈蹲了下来,还未开口便泪流满面,花也好不容易干涸的眼睛,再次被感染,也同样哭了下来。
妈妈摸了摸她的脸:“小涅,虽然我猜到你爸爸会这么狠心,但是我还是接受不了怎么办。”
花也抿抿嘴,问:“爸爸这么说。”
妈妈吸一口气,摇头:“爸爸赶我们走,他不想再见到我们,小涅怎么办,你还这么小,你还在上学,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和予慎还没订婚,是妈妈害的你,妈妈当时走投无路去找你爸爸,还以为会瞒一辈子,没想到事情这么突然,小涅,妈对不起你。”
花也哽咽,颤抖着下巴突然站了起来,想要出去。
妈妈问:“你想去哪里。”
花也说:“去找爸爸,我和他说,他很疼我的,他最疼我了,我去求求他,妈,他不能这么对我们,他这么可以这么对我们。”
妈妈摇头,紧紧地将花也拉住,拼命摇头:“没用的孩子,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他说他不想见你。”妈妈说道这儿哭了起来:“他说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这几天收拾了就走,随便去哪儿,不要留在S城了,离婚手续他会尽快弄。小涅,你觉得还有用吗?”
实际上,花母在刚才的几小时内,已经不仅一次地恳求她爸爸,可那个人的仇恨,对他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他已经没有一丁点的同情心,花母不愿意花也见到他,她不愿意花也被他伤害。
“小涅,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花也猛地抬头,像是想到什么,问:“爸爸连哥哥都不让我们照看了?”
狠心,但花母终究是点头。
花也没想到,爸爸居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突然冷笑一声,瘫坐在了地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妈,你让我去见他好不好,我要亲口问问,他怎么可能这样,她是我爸爸啊。”
花也闭起眼睛,倒吸一口气:“小涅,他不是。”
小涅,他不是。
花也终于被这句话击倒,全身无力,短短几个小时,让她接受这么重大的消息,或许,或许时光倒流,会不会好一些,可惜没有这个说法。
她真的,真的不相信,那个会连夜赶回来陪她过生日的爸爸,开口让她们离开S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