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端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朋友自然是有的,不过都是生意场上的酒肉朋友,不能交心;山上山下两个家,全都是人多眼杂——在饶舌这项事业上,苏家栋一个顶十个,会笨头笨脑唧唧咕咕的让他发疯!
于是陆云端去找了小黑。
陆云端出现在小黑面前时,眼睛已经很红,是要哭不哭的模样。他带了两瓶威士忌,一口袋乱七八糟的下酒菜,仿佛是要和小黑进行一番长谈。可是张开嘴叹了一口气,他举起酒瓶,用威士忌堵住了自己的幽怨。
小黑不喝酒,静静的坐在他身边:“你怎么了?”
陆云端接二连三的叹气,一颗心好像沉进了黄连水里:“我百分之一百的彻底失恋了。”
小黑几乎没有听懂,但是也没多问。
陆云端默默的吃了许多卤鸡翅膀。卤鸡翅膀做的不干不净,他吃的也是不干不净,吐了一桌子细小骨头。
他大概是喝多了酒,心里燥热,在房内坐不住。小黑陪他走楼梯上了楼顶天台,两人这回背靠背的席地而坐,陆云端打开了第二瓶酒。
“她都怀上孩子了,他们还让她搭巴士走长路。”他在浩浩而来的凉风中,自顾自的咕哝:“何承凯如果没有他爸爸的财产,那就是个一分钱都不值的废物。”
凉风吹起了他的酒劲,他忽然带了哭腔:“我十六岁那年,就为斯蒂芬妮订下婚纱样式了。”
他又灌了一口酒,像小孩子一样哭唧唧:“我十八岁那年,还在家具展览会上买了一张婴儿床,是原木的颜色。我随时预备着向斯蒂芬妮求婚,如果她答应下来,就立刻举行婚礼……我以为我们的孩子会用上这张婴儿床……”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没想到她会嫁给承凯,没有婚纱,没有典礼……什么都没有,她毁了自己的一生。”
他把酒瓶扔出老远,难过的低下头呜呜哭。
小黑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起身,把他强行背回家去了。
陆云端醉了。
他吐掉了胃里的威士忌和卤鸡翅膀,然后被小黑脱掉衣裤送到了床上。抱着被子大睡一场,他在入夜之后,彻底清醒了过来。
下午闹过一场之后,他现在终于恢复了理智。睁开眼睛看到小黑正坐在床边摆弄一副扑克牌,他讪讪的有些羞愧,心想自己可能是出乖露丑了。
起身下床冲了个凉,他喝了两口水,然后回到小黑身边。小黑抬头看着他:“你还难过吗?”
陆云端摇了摇头:“不难过了。”
小黑收起扑克牌,又问:“有人抢了你的女人?”
陆云端笑了:“不是,是我要抢人家的女人,抢不过,女人不喜欢我。”
小黑继续追问:“要不要我帮忙?”
陆云端伸手一拧他的鼻尖:“你怎么帮?”
小黑一本正经的答道:“我去杀了那个男人。寡妇生活不容易,她就只好跟你了。”
陆云端顺势拍了拍小黑的脸:“坏蛋!”
随即他望着小黑摇了摇头:“我爱她,只希望她一切都好。她生活幸福,对我来讲也是一种安慰。”
小黑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隔了半分多钟,他点点头:“你说的对。”
陆云端看着小黑,一颗心从深渊中慢慢浮了上来。握住小黑的一只手,他忽然来了精神:“我们出去吃点夜宵,好不好?”
不等小黑回答,他自己扭身跳到了地上,四处寻找衣裤:“不能因为人家比翼双飞,我这边就不过日子了——我怎么这么饿?!”
在一家通宵营业的大排档里,小黑忽然说道:“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子。”
陆云端吃的满嘴流油,抬头问他:“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小黑答道:“像彼得杨那样。”
陆云端想起彼得杨,不禁摇头一笑:“暴发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杨家的少爷!”
小黑觉得陆云端不大像个少爷。阿爸的儿子并不比托尼杨的儿子差什么,可是陆云端一点也不像彼得杨那样骄横跋扈,这是让他很觉意外的。
夜里两人回了家,陆云端和小黑挤在一张床上。小黑关了电灯,陆云端躺舒服了,自己叹道:“我见了你就高兴!”
小黑侧身枕着手臂望向他:“云端,我想做事。”
陆云端诧异的笑了:“现在这样不好吗?如果无聊的话,我多来陪陪你,你自己也可以出去走走——是不是钱用光了?”
小黑答道:“我不用你养我,我想为你做事。”
陆云端听了这话,忽然觉得小黑还是当年那个孤苦的黑孩子。借着窗外路灯光芒看清了小黑的面孔,他心里认为对方很可爱,便忍不住伸手捧住小黑的面颊,探头过去亲了一下——亲在鼻尖上了。
小黑当即就是一哆嗦,下意识的要向后躲。陆云端见状,反倒来了兴趣,不依不饶的追逐起来。大床上立时乱成一团,陆云端仗着自己身高力壮,想要扑到小黑,然而小黑迎头冲上,瞬间把他压在身下,顶到床头。
陆云端知道自己在拳脚上不是小黑的对手,故而耍起无赖,紧紧搂住小黑不松手。可是双方如此僵持片刻之后,陆云端忽然发现小黑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在默默的凝视自己。
于是他也看向了小黑的眼睛。小黑的目光十分柔和,几乎带了一层雾气。
“看什么?”他笑着问。
小黑放下戒备,趴在了陆云端身上:“我还是想为你做事。”
“在家里过清闲日子不好吗?”
“不好。”
陆云端微笑着没说话,因为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安置小黑。
两人分开来并肩躺下,陆云端向小黑讲述自己幼时的故事。他的童年岁月算得上是丰富多彩,口才也不错,能把经历讲的妙趣横生。小黑歪着脑袋用心倾听,不时的笑出声音。
不知不觉间,天就亮了。
陆云端累了,不说了,闭上眼睛要睡觉。小黑在陆云端的气息中依旧清醒着,心里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