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丰独自吃了一顿晚饭,然后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里,四面八方的打电话。
陆云端守在一旁,先听金小丰是向他的合伙人——一位财大气粗、人脉通达的大人物求援;拜托对方去找本区十四K的龙头泰迪,从上向下压住阿强;一场谈话完毕,金小丰通过电话又找到老蔡,咬牙切齿的放出狠话,让对方处理好自己的家事。
教训过了老蔡,他那合伙人把电话打了回来,说泰迪昨天去了台湾,找不到人,不过别急,他愿意再去找找别人。
合伙人姓赵,正当壮年,是陆雪征的老朋友的侄媳妇的弟弟,他那家族当年在天津就颇有势力,四九年时因为和对头斗气,所以没去台湾,跑来香港安居。金小丰知道这位老赵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和十四K的人联系较多,肯定比自己面子更大,故而放下电话,静静等待。
陆云端也没话说,老老实实的坐在金小丰身边。
双方静默了片刻,金小丰忽然问道:“你怎么又和小黑好上了?”
陆云端没多想——在哥哥面前,他向来有一说一,不大多想:“小黑在缅甸很可怜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他带来了香港。”
金小丰笑了一下:“喜欢他?”
陆云端听这话有点味道复杂,不知道金小丰所说的“喜欢”,到底是那一种“喜欢”。于是犹犹豫豫的,他就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金小丰不打算干涉小弟的感情生活,只在心里暗想:“这要是夜里关了灯,都找不到小黑的人!”
帮会之间的争斗,复杂情况往往超出外人想象。赵先生把电话都打到话事人那里去了,下面一个小小的阿强竟然就敢装聋作哑,硬是不肯放人。
这时已经快要天亮。金小丰略一琢磨,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也许是帮会内部要有内讧,也许是帮会之间要有火拼,总而言之,自己是被莫名其妙的卷了进去。
能和十四K相抗衡的势力,也就那么几家,一只手就能够计算出来。金小丰如今是要做正经生意的,哪能去趟这个浑水?
放下电话略一沉吟,他忽然一挑眉毛,发现水浑也好——浑水摸鱼嘛!
“上面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不知道这帮人在打什么主意!”他一巴掌拍到陆云端的大腿上:“我想法子找人手,直接把家栋救出来!”
然后他抬手小心抚摸对方的后脑勺:“还疼不疼了?”
陆云端的后脑勺上鼓起了硕大青包,疼自然是疼的,只是现在焦头烂额,顾不上它。
金小丰轻轻巧巧的放下手,用眼角余光瞥到了客厅门口的小黑。
小黑来的无声无息,一直站在那里,看看金小丰,看看陆云端。
金小丰打发陆云端回房休息。等到陆云端真睡了,他把小黑叫了过来。
“我刚才是在安慰他。”金小丰对小黑说:“现在我没有合适的人手,想从泰国调人过来,需要时间。你能不能做?”
在小黑回答之前,他补充了一句:“不必勉强,我不想让你死。你自己决定,能不能做?”
小黑站在金小丰面前,垂下眼帘望着地面,显出了清晰的双眼皮痕迹:“能。”
随即他抬眼望向金小丰:“我要一把枪,还要有人在外面接应。”
金小丰一点头:“没问题。”
然后他侧过身去,习惯性的望向窗外:“干爹快要回来了,我希望家里的一切都清净完美。”
小黑再次垂下眼帘——他知道金小丰的干爹是谁。
是的,阿爸要回来了。
金小丰不看他,轻声说道:“你也去休息吧,现在我要去找阿强。”
金小丰希望阿强今天可以给自己传来消息——绑架总要有个目的,没有绑了人去再无音信的道理,可是奇怪的很,阿强那边始终不曾出声。
到了下午,赵先生在飞往英国过圣诞节之前,特地从机场打来电话,说刚刚得到的消息,泰迪在台湾被人做掉了,香港这边肯定是要出事情,希望金小丰万事小心。
金小丰觉得自己很小心,把一切都安排的万分周到,直到下午回家之后,发现陆云端和小黑一起出门了。
他登时急了起来,生怕两人在外会遇到不测,然而未等他发出一身冷汗,两人结伴回了来。开口一问,却是下山吃鱼蛋粉去了。
小黑戴着他的昂贵棒球帽,一个人吃了六碗,撑的肚皮鼓起,快要说不出话;陆云端对金小丰说道:“哥哥,晚上我和小黑一起去,我在外面等他!”
金小丰大皱眉头,心里知道小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有意一拳将他击晕,可是对方头上已经有伤,这要是真打坏了,也没法向干爹交待。
转念一想,他忽然觉得这样也好,外面总还算是安全的。
入夜之后,陆云端和小黑乘坐一辆面包车,来到了一幢高层公寓楼下。楼上十四层,就是阿强的新居。
金小丰没有露面,为小黑做搭档的是金小丰手下的一名泰国小子。陆云端和两名青年守在车上,随时预备开车跑路。
小黑和泰国人打扮成工人模样,身上藏了刀枪,一前一后的走入黑暗。陆云端紧盯着车窗外面,偶尔低头看看手表。如此直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泰国人率先走了出来,一手搀着一名高大男子。
面包车门立刻打开,泰国人一声不吭,暗暗用刀把阿强逼上车去。陆云端下午看过阿强的照片,这时见到本人,不禁怒火中烧,一拳就捣上了对方的腹部:“我的人呢?”
陆云端没什么功夫,可是一动手就狠的出奇。阿强也算是个坚忍的,这时都忍不住哼出声来。正当此时,前方车门一开,小黑坐上了副驾驶座。
不知为什么,小黑会比泰国人晚回了三分钟。而阿强一看到他,反应当即激烈起来,用生硬国语大声问道:“你把我老婆小孩怎么样了?”
小黑转过身来,陆云端这才看清他怀里还抱着个小婴儿。
面包车发动起来,小黑面对阿强,无言的托起婴儿。婴儿没哭,张牙舞爪的呀呀乱叫。肉呼呼的小拳头攥起来,自己往嘴里塞。
阿强忽然就颓了,一身的关节仿佛都松了开来,叹息似的用广东话答道:“我说,不要害我儿子。”
陆云端嗤之以鼻,心想你既有家室,还他妈的为个骚货争风吃醋,真是闲的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