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陆星洲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喷了他哥一脸。
陆星洲魂飞魄散,慌忙要去擦,陆越屏打开他的手,冷冷道:“滚开。”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太震惊了啊!”陆星洲看向他三哥:“你没开玩笑吧?真不是你昨晚上做梦的剧情吗?还是说柏谕彻底疯了?”
慕璘满脸讥诮:“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那就是柏谕疯了!”陆星洲笃定道:“从最开始他把应梦珠藏起来就疯了,现在应梦珠死了,他就疯得更厉害了。”
陆越屏擦干净脸上的水,看向慕璘:“他没跟我说过这件事,看来是准备跟陆家撕破脸了?”
慕璘耸耸肩,“按照他家老太太的说法,柏谕办冥婚只是走个形式,反正应梦珠人都死了,不影响和陆家的婚约。”
“她把陆家当什么?”陆越屏冷冷说:“雪沫又不是嫁不出去。”
陆星洲小声说:“那也没办法,雪沫喜欢柏谕嘛。只要雪沫同意,婚约还不是要照旧?”
慕璘眸中阴冷一片,“要不是雪沫喜欢他,我早就把他剐了。”
慕璘跟柏谕的不对付,还不全是因为陆雪沫,两人从幼年时就看彼此不顺眼,动手也是常有的事。
“他这么做,把雪沫置于何地。”陆越屏眉头紧皱:“我们家对这件事已经足够宽容,他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底线。”
陆星洲没说话。
其实他心里是赞同柏谕的。
不管别人觉得柏谕娶一个死人的行为有多荒谬,多可笑,多疯狂,在陆星洲看来,这本来就是柏谕该给应梦珠的。
应梦珠和柏谕认识后,快乐的日子很少,一直都在被人指指点点,包括他自己,也曾经指责应梦珠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虽然从不曾提起,但这件事肯定一直是扎在应梦珠心里的一根刺。
人都死了,柏谕不给她这个名分,他日被人提起,应梦珠仍旧是“第三者”。
虽然这样想有些对不起妹妹,但陆星洲觉得,这是应梦珠应该得到的。
她短暂的人生里得到的东西太少太少,总不能让她死后也被人戳脊梁骨。
“你在想什么?”忽然陆越屏冷眼看过来。
陆星洲一个激灵:“没、没有啊。这些事情不都是你们在处理么,我就不掺和了。”
慕璘:“你去海滩了,他们真没找到应梦珠?”
“你怀疑又是柏谕偷天换日的手段?”陆星洲摇摇头,“当时跨海大桥上,几十双眼睛看着应梦珠跳下去的,暴雨狂风,她不可能还活着,柏谕那么失态,肯定并不知情。”
“我的确去了海滩……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听搜救队的说,像这种情况,多半会沉尸水底,不可能找到的。”
一时沉默。
陆星洲拿不准哥哥们到底什么意思,小心翼翼道:“那什么,柏谕和应梦珠的婚礼,我能去参加吗?”
“……”慕璘说:“你让雪沫怎么想?”
“雪沫知道应梦珠自杀的消息后不是还哭了吗?她肯定不会在意。”
“她为应梦珠惋惜不代表她想看见自己的心上人娶别的女人!”
“三哥你真是好奇怪,柏谕搞这出最高兴的人不应该是你么?怎么柏谕娶雪沫你不高兴娶应梦珠你还是不高兴?”
“谁是你三哥?谁不高兴?!”
“我就说说,你怎么还生气了……”
两人又开始吵架,吵得陆越屏头疼,刚想让他们闭嘴,另一道声音先响起了:“吵什么。”
瞬间鸦雀无声。
陆星洲缩起脖子,慕璘移开视线,陆越屏道:“父亲。”
“嗯。”陆邺随手将一样东西扔在桌子上,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张婚礼请柬。
这个紧要关头,又是婚礼请柬,是谁送来的不言而喻。
陆越屏眉头紧皱:“柏谕直接将请柬送去了聆雨阁?”
这简直就是对陆家的挑衅。
陆邺倒是没什么反应,喝了口茶,“你们妈妈看到了请柬,觉得那个叫应梦珠的孩子身世可怜,柏谕要给她一个体面是应该的,已经跟雪沫商量过了,这场婚礼,陆家要去。”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母亲向来心善,哪怕是素未谋面的应梦珠,她也会哀叹她坎坷的命运。既然是母亲的意思,那父亲就不可能拒绝。
慕璘道:“如果陆家派人去观礼,雪沫以后如何自处?”
“她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陆邺看了慕璘一眼,眸光疏冷,“陆家不去,流言就会好听些?”
“……”
陆邺道:“你们谁愿意去?”
陆星洲立刻举手:“我去我去。”
他上前拿过请柬,“我肯定不惹事。”
陆邺对谁去并不关心,他对陆越屏道:“你跟我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陆越屏颔首,父子俩一起离开。陆星洲撇嘴:“又讲我不能听的悄悄话。”
慕璘推开他的手往外走,陆星洲道:“三哥,婚礼你去吗?”
“不去。”慕璘嗤笑一声。
谁要去看柏谕那个神经病发疯,人死了都不肯放过。
……
柏家办婚礼这天,虽然宾客如云,却并不热闹。
宾客们面上的神情大多怪异,完全不能理解柏谕这是做什么,但他们不敢问。
不仅不敢问,还要情真意切地送上祝福。
樊宣和隗亦攸站在人群里,看柏谕将应梦珠的灵位放进柏家的祠堂,烛火摇晃,那一瞬柏谕的身影恍若鬼魅,令人后脊背发凉。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樊宣苦笑,“办冥婚……简直就是个疯子。”
但这个疯子就是捧着应梦珠的灵位拜了天地,昭告所有人应梦珠是他的妻子。
隗亦攸没说话。
樊宣看着摇曳的灯火,忽然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么一个鲜活的人变作冰冷的牌位,她站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仿佛还是昨日,洋紫荆和杜鹃的花香里都好像还藏着她存在过的痕迹。
柏谕接过旁边人递来的笔,亲自在柏家的族谱上、自己的名字旁,写下了“妻应梦珠”四个字。
墨迹在纸业上微微晕开,柏谕攥紧手中的笔,一滴墨汁在“珠”上滴落,像是一朵陡然绽开的花。
从此碧落黄泉,你我永世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