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应梦珠难以呼吸。
后来再回忆起那一瞬间的感觉，应梦珠只觉空茫。或许就是因为太过痛苦，所以启动了身体的保护性机制，让她遗忘那份过于尖锐的悲伤。
医生们吓得面无人色，生怕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就这么去见阎王爷了，好在一番折腾之下，应梦珠还是缓了过来。
“隗总。”医生很不赞同地看着隗亦攸，低声道：“我之前就跟您说过，应小姐现在的身体情况经不住刺激，您怎么还……”
隗亦攸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我只是觉得她应该知道。”
医生知道这位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也没敢继续劝，只是道：“应小姐真的需要好好修养，您不要再跟她说这些了。”
隗亦攸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医生只能叹口气，摇摇头离开了。
病房里恢复安静，应梦珠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她不敢闭眼。
因为一闭眼就能听见那喜庆的唢呐声，阴魂不散，始终缠着她。
她没想过柏谕会这样做。
柏谕恨死她了吧。
应梦珠捂住脸，压不住的哽咽像是小兽濒死的哀鸣。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死在柏谕面前的。
明明专门挑了陆雪沫回国那天，明明柏谕要去接机的，怎么还是那么机缘巧合地遇见？
可如果重来一次，她依然会这样选择。她不后悔自己的一切选择，不管是遇见柏谕，还是如今离开柏谕。
时间在一点点赶着人不停向前，如今尘埃落定，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候。
“……柏先生。”应梦珠哑声喃喃：“希望你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幸福。”
在我退出你的生命后，一切重回正轨。希望你平安，希望你开心，希望你幸福。希望你恨我。
希望你永远忘记我。
……
隗亦攸安排好了飞机，送应梦珠出国那天阳光明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应梦珠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越来越熟悉的风景，一愣：“阿隗？”
这不是去机场的路。
“孩子病了。”隗亦攸说：“在医院多住了两天，今天出院，你应该会想看看。”
“……他病了？”应梦珠心脏揪紧：“你没有告诉我。”
“医生让我不要跟你说会让你担心的事。”隗亦攸道：“我去看过，是新生儿常见病，不严重，已经没事了。”
应梦珠还是蹙着眉。
隗亦攸：“你明明很关心他，但我听说你一次都没抱过他，甚至没看过他长什么样子，为什么？”
应梦珠咳嗽两声，裹紧身上的羊绒毯子。
虽然命大活下来了，到底是产后虚弱的身体在海水里滚了一遭，原本就不算硬朗的身体彻底成了病秧子，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说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爷也不会有人怀疑。
“你知道吗。”应梦珠说：“曾经，柏家的老太太提议，孩子生下来后就立刻抱走，不要让我看见。因为母亲一旦看见孩子，抱过孩子，就会舍不得。她说那样是为我好。”
应梦珠笑笑：“其实她说得对。看过了他，抱过了他，我可能就没有勇气跳海了。”
隗亦攸沉默。
他将车停在医院门口稍远的地方，应梦珠打开一点车窗，没一会儿就看见一群人走出来。
南愫抱着孩子，柏谕在她身侧，不知道南愫说了什么，柏谕点了下头。
太远，应梦珠看不清他的脸，但只是看见他，她就泪盈于眶，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来。
他们走了没几步，应梦珠看见陆星洲和一个年轻女人一起过去，陆星洲好奇地从南愫那里抱过孩子，他旁边的人似乎说了他什么，陆星洲便不好意思地将孩子还给了南愫。
年轻女人轻轻摸了下小婴儿的脸，转头跟柏谕说话，柏谕一直半垂着眸子，偶尔回应。
“那是陆雪沫。”隗亦攸手搭在方向盘上，“孩子生病后她一直在帮忙照顾。”
她一直背对着这边，应梦珠并没有看见她的脸。
或许是阳光刺眼，应梦珠移开视线，道：“陆小姐温柔善良。”
“她参加了你们的婚礼。”隗亦攸道：“很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她还帮你说话。”
应梦珠笑了下，“他们本来就互相喜欢，以后应该也会好好在一起吧。”
隗亦攸：“你也想喝他们的喜酒吗？”
“……不了。”应梦珠说：“我不如陆小姐那般大度。”
说话间，柏谕忽然抬眸，眸光锋锐如利箭朝这边看过来。
明知道隔这么远柏谕不可能发现她，应梦珠还是立刻转开头，关上车窗，深吸一口气对隗亦攸道：“走吧。”
“阿谕？”南愫疑惑问：“你在看什么？宝宝想要你抱呢。”
“……”柏谕收回视线，面色更冷了几分，“没什么。”
他接过孩子，看着他那双肖似母亲的双眸，淡声说：“还以为是白日遇鬼。”
“我看你是工作忙糊涂了，白日青天的，哪来的鬼。”
柏谕扯了下唇角，“是。”
他站在湛蓝的天穹之下，阳光如此炽烈，却无法融化坚冰。
“白日青天不遇鬼。”柏谕手指轻轻抚过婴儿眼角，嗓音喑哑：“鬼也不入我梦里。”
……
“再见。”隗亦攸站在舷梯上，“或许再也不见。”
应梦珠被风吹得咳嗽，却还是弯起眼睛笑了一下，“我会回来的。”
“应梦珠身上的污名还没有洗清，我怎会不回来。”
隗亦攸：“我知道你刚刚很想去见他。你还爱他。”
“我一直爱他。”应梦珠说：“我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微渺的意外，意外总会过去。他有他自己的人生。”
飞奔去见他，然后呢？要柏谕再次为她四面楚歌，树敌无数吗？
“我也有我的人生。”应梦珠轻声说：“是我们有缘无分。”
飞机穿过绵软的云层，阳光明媚得令人想要落泪，曾经柏谕说带她出国旅行，原来真正踏出国境这一刻，她身边空无一人。
在这一日，应梦珠阔别她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故土。
也离开她挚爱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