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几十年前的照片,虽然一个是少年一个是中年,但那眼神里的凌厉冰冷如出一辙,应梦珠确信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这实在是有些超出应梦珠的预测了。
她之前对这个“兄长”的猜测要么是欧家的亲戚,要么是家里佣人的孩子,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兄长”竟然是陆邺。
但仔细想想,欧妍说是陆家的佣人,但她的生活条件明显要比其他佣人好得多,又因为是老管家的养女,所以跟家里的少爷关系好,叫一声哥哥也不是不能理解。
欧妍甚至很可能跟陆邺是一起长大的。
这么看来,两人的关系很可能还不错。
应梦珠脑袋里一瞬间能滑过八百个猜想,忽然头顶有人说:“你不出来吗?”
应梦珠一愣,倏然抬头。
黎想拉开窗帘,探出头,正安静看着她。
“!”应梦珠吓一跳。
黎想莞尔:“你就是陆邺要找的那个人吗?”
应梦珠迟疑道:“您……为什么要帮我?”
黎想推开窗户,看着窗外雪白的玫瑰花圃,嗓音轻轻的:“陆邺做的事也不总是对的。事实上他也做了很多错误的选择。我觉得你不像是坏人。”
“小朋友,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应梦珠觉得她好像跟很多人都不一样。
黎想身上有一种与世人隔绝的干净宁静,又有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我只是想要打听一些事情。”应梦珠忽然涌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欧妍离开陆家的时候,黎想早就已经嫁过来了,她们二人必定认识。欧兰不肯告诉她的事情,是否能在黎想这里得到答案?
“嗯?”黎想道:“这里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您认识欧妍吗?”应梦珠直接问。
黎想垂眸想了想,“阿妍?你是她什么人?”
她竟然真的肯回答!
没想到陆太太竟然这么好说话。
应梦珠将自己和欧妍的关系说了一遍。黎想怔愣许久,“她去世了啊。”
“陆邺没有告诉我。”
应梦珠道:“陆会长可能不知道。”
黎想说:“他什么都知道。”
她在椅子上坐下,给应梦珠倒了杯水,道:“坐下说吧。”
“我跟阿妍的关系不算好。”黎想说:“我嫁给陆邺的时候,她还在念高中。因为是老管家的养女,她相当于陆家的半个小姐,大家都很宠爱她。”
应梦珠:“包括陆会长吗?”
黎想撑着自己的下颌笑了:“他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很冷淡呢,你觉得他会吗?”
“我那时候……”黎想抿了下唇角,“我那时候自顾不暇,没时间去关注一个小姑娘的想法,只知道她对我很排斥。陆邺因此训斥过她几次。”
应梦珠问:“后来她为什么离开陆家?”
“太太!”忽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欧兰神色紧绷,“为了您的安全,请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赶走。”
黎想喝了口水,“我知道她是谁,不算来历不明的人。”
她轻轻放下茶杯,声音也温和:“阿兰,出去。”
“……”欧兰盯了应梦珠一眼,大概是想要说什么,但又碍于黎想在场,尽数咽了回去,心不甘情不愿地关上了门。
“阿妍离开陆家我是很久后才知道的。”黎想继续说:“当时我身体不太好,一直不太清醒。等好转一些,就听闻她离家出走的消息。老管家很伤心,大家也帮忙到处找过,但都没有结果。”
黎想轻轻拨动杯子里的小勺子,“其实我知道,陆邺如果真的想要找她,很快就能找到,是他不想找。”
“她曾经在陆家的宴会上……”
“你说那件事啊?”黎想道:“我事后问过阿妍,如果她喜欢那个男人,要不要嫁给他?她告诉我对方有家室了。”
黎想有些苦恼:“又不能把那个男人的老婆孩子都杀了,是吧。”
应梦珠:“……”
为什么能用这么温柔的表情说这么恐怖的话啊??
“我倒是无所谓,但是陆邺说要给孩子积德。”黎想道:“而且阿妍好像不是很开心,我想着可能我又说错话了,就把这件事压下去,不准别人再提。”
“您还记得那个男人是谁吗?”
“二十多年了,不太记得,姓林吧可能。”
“姓应。”应梦珠道:“后来欧妍怀孕……”
黎想一顿。
她偏偏头,“阿妍怀孕?”
应梦珠愣住:“您不知道?”
“我不知道。”黎想道:“阿妍不喜欢我,基本不会见面,她的事情我都不太清楚。阿兰是她姐姐,你可以问问阿兰。”
应梦珠无奈道:“我来这里就是想要问她……但她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阿妍的孩子生下来了吗?”黎想问。
应梦珠轻声说:“嗯。您或许听过她的名字。”
“是吗?”
“她叫应梦珠。”
“……”黎想沉默许久,才说:“是她啊。”
“星洲跟我讲过。”黎想垂下眼睫,神色有些哀伤:“原来她是阿妍的女儿。”
她对自己女儿的情敌竟然有些悲悯。
“你看,海城还真是小啊。”黎想看着窗外的夜色,眸光却没有落点,“兜兜转转,遇见的仍是故人。”
“只是当年的的故人,大多都已经不在了。现在想想,还真是挺没意思的。”
“小朋友。”黎想转过头,看着应梦珠,“虽然你对我讲的话真真假假,不太诚实,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情。”
应梦珠一惊。
黎想道:“阿妍当年如果不离开陆家,她就会死。”
应梦珠瞳孔缩小,手指抓紧了衣摆。
“为什么?”
黎想手指搭在那本陆邺让她不要继续看的书上,慢慢说:“因为陆邺会杀了她。”
应梦珠倏然抬起头:“什么?”
“因为她越界了。”黎想指指自己的脑袋:“因为生病,我的记性不太好,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刚刚才想起来,那段时间我之所以忽然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是因为她给我下了慢性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