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儿小姐，你对墨儿费心了！将来，他、他若是负你，我碰死在他面前。”季伯老泪纵横，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要给我跪下。
“季伯，你在说什么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继续说读书的事情，我爹说，请来的先生，可能没有书院教得好 。”我赶紧扶住季伯，这位将来是季锦墨最最信任的顾命大臣，私下里，他是叫季伯为君父的。
“请先生上门就好了，要愿意教女子读书的，若是他不愿连你一起教，我宁愿不要！”季锦墨说道。
“臭小孩，是你读书，你干嘛拉着我？我无才无德才好呢，有人娶便娶，没人娶，我守着爹娘，守着他们的臭钱过日子，”上辈子我大半辈子都是读书，考证，好不容易穿了书，还要我读书？我不干！
“你多少要读些书的，不然连银票也不认识，”季锦墨用两根手指，捏着我的袖子。把我带到我爹面前：“义父，双儿妹妹说了请先生的事情，锦墨以为，这先生要能教女子才可以。”
爹娘认下一个义子，多半是看我胡搅蛮缠的份上，见季锦墨为我考虑，我爹越看季锦墨越欢喜：“我们家，本来只有双儿一个，将来家产都是要给她的，既然收了你为义子，将来自然有你一份。”
“分给锦墨的财产，将来我自会做主，我能亏了他？”真要我亏待他，我一想到他将来的身份，问大象借几个胆子给我，我也不敢啊！
4.
“算学，我来教他，爹多找几个先生，教礼、乐、射、御、书，其余的，我遇到了合适的先生，我给他找。”最适合教未来皇帝的老师，季伯知道啊，我只需要叫我爹放出去话，自然有人投奔过来。
“老爷，御使府刘小姐来找小姐了！”下人进来禀告。
听到刘小姐三个字，我才想起来，女配刘青青，在书里她是来找我玩，结果在门口捡去了季锦墨。
“双儿要给你教算学，若是不依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墨儿，你可有意见？不然你表面答应她，若是她教的不好，我再给你请合适的先生，”我爹征询季锦墨的意见：“她被我们宠坏了。”
“义父，我会照顾双儿妹妹的！”不到十岁的小人儿闹着要认他做儿子，把他抱得那么紧，那是除了季伯之外，他第一次感受到最温柔的拥抱。
翠屏在我后面小声地嘀咕：“这刘小姐，只怕是知道家里多了一个少爷，上门来笑小姐的。要是传出去，小姐不到十岁就想有儿子了，还不知道被人怎么笑！”
“笑就笑！”这样的儿子，除了季锦墨他亲妈，还有我，问世间还有谁敢？可惜了，做皇帝他妈这个愿望落了空。
刘青青抱着手臂，站在路边等我：“姚青双，你慢死了，听说你捡了一个乞丐回家？快给我看看！”
“那是我走丢了的弟弟，不是什么小乞丐，”刘青青的年纪比我这身体大几岁，真不知道她一个御使之女，怎么跟我玩到一起的。
“走丢了的弟弟，谁信呢？”刘青青嗤笑一声。
“上了族谱的弟弟，就是去官衙，我也敢如是说，倒是你，我们一家团聚了，你上门来寻事？我弟弟就是乞丐又如何?那也是我家的宝。”我叉腰，到底要不要跟刘青青打一架？我要是跟她在院子里撕扯一架，绝对能在季锦墨面前再拉一波好感。
皇帝的好感，谁会嫌多？
反正我不嫌。
“原来是这样，我本来听人说，你不顾男女之嫌，拉着乞丐在街上狂奔，我还以为是真的，”刘青青改了口气，她的眼神盯着我的身后。
这女配跟皇帝怎么那么有缘？
“我知道我家里有些臭钱，你这眼珠咕噜咕噜乱转也没用。还有，不许再说我弟弟坏话。不然你不要再来我家了，我不欢迎你。”我看了一眼刘青青比我高出一个头的身量，衡量了一下，我可能打不过。
5.
“你往哪里看呢？”我捏住刘青青的脸，把她的脸转过来：“你今日到底找我做什么？就是来笑我牵了乞丐的手？我牵了，不怕笑！还是你又想跟我借银子？你都借我多少银子了？我给我弟弟的养父请大夫，差点都没拿出钱来。”
“不就是拿了你一百多两银子吗？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拿，”刘青青的目光越过我的头，看向我身后。
我讨厌我的小豆丁身材。
不到十岁就罢了，还很矮。
“翠屏，送刘小姐出门，她不把我的银子还回来，不要引她进门，我家的臭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我努力垫脚，想挡住刘青青的视线，结果发现是徒劳。
她走时，眼泛桃花，眼里是一见钟情。
“义父答应请先生回来，你不是要教为兄算学吗？”季锦墨主动牵了我的手，朝着他跟季伯住的院子走去。
“我教你，我们商贾人家，就是什么都不会，算学一定是极好的，”我一个数学系毕业的研究生，是特地了解过古代算学的：“字也是能认的，你不要以为我不认识银票，小看人了。”
“我没小看你，毕竟上来要认我做儿子的，你是旷古绝今的仅此一人，”季锦墨笑了。
一个男孩子，笑得如春风拂面。
冬雪速融。
百花瞬开。
“谁叫你长那么好看！世间尘埃都挡不住你。”我捏了捏季锦墨的脸，太好看了，我擦了擦嘴角。
这次他没说男女授受不亲，他望着我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危险：“你捏了我的脸，以后不许捏别人的脸，牵手更不行。”
我：“……”
我这好大儿才十二岁，就露出了狼崽子的特性。
“你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等你长大些，就要说，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我甩开他的手：“对不对？”
“不对，我没说！”季锦墨又过来拉我的手：“双儿妹妹，你对我是不同的，若是能，我也愿意如义父义母一般，摘星星摘月亮给你。”
“月亮、星星换不了银子，你过来跟我好好学算学，我的算学博采众家之长。”我脸上不悦。
季伯看到我不悦，季锦墨也黑着脸，他站起来，慢慢走过来：“双儿小姐，可是墨儿招惹你了？若是他错了，我叫他改。”
“哦，没有，我说我精通算学，博采众家之长，他以为我吹牛，我现在就要开始教他算学，他将来可能用不上，但不能不会。算学，小到家里柴米油盐几何，大到国家税收计算，可以到方方面面。比如派出一千个将士，这一千人穿衣要多少钱，吃饭要多少钱。一千个人太多，就以我们姚府为例。”
我叫小厮摆出书案在廊下，叫季锦墨坐在书案前，我口述：“一斤米九钱，十斤米多少钱？”
6.
季锦墨记在纸上，说道：“九十钱。”
季伯在一边干咳一声。
“九十钱，倒也不错，但是也不对！”我说道：“十钱为一两，十斤米是九两银子。这是我打个比方，梁铺子里，一担米是一两二钱，一斤米是多少钱？一个壮年兵士，一顿饭要吃三两米才能饱腹，他一天需要多少米，又要多少钱？”
“比如说收税，夏后氏五十而贡，春秋十取其一，汉书说泰半。”
季伯的嘴张成了鸡蛋大：“双儿小姐，你从哪里知道这些？”
“我总在街上跑，我爹娘与人谈生意，我也常常在侧，听多，自然知道。话说回来，我们姚府上，共有下人几个？分别是一等的几人，二等的几人，三等的又是几人？管家的月例是几何？我身边的翠屏月例是几何？每天买多少菜？炒菜用多少油，这都是门道。”我竖起手指：“比如我们向来在吃食上随意，四素两荤，如果哪一日消减去了一个荤菜，换上一个素菜，当月可以节省多少钱？”
“墨儿，双儿小姐的算学，无人能及。”季伯一锤定音。
我上辈子可是个会计，算账可是我最拿手的：“季伯，我顶多是跟着爹见识的多罢了。比如买菜这些，下人月例什么，这是后宅事物，我娘最精通。大到经商，小到鸡毛蒜皮，这不都是算学的问题？”
“假设管家是个贪墨的，一个下人的月钱，他一个月贪墨一钱，一百个下人，一月就是十两，府里各项花钱的地方，都是能做文章的，小小一个姚府管家就能贪几十两银子，不是问题。”我把腰上的巴掌大的银子算盘，放到桌上：“几乎不起眼的地方，都有钱。你自己代进入数字试试，比如府里有十个下人，五百个下人，一万个下人。”
季伯的手按在季锦墨的肩上：“怪不得双儿小姐在姚府如此得宠。”
那是因为我的娘亲只有我一个，我爹是个宠妻宠女的，跟我的算学没什么直接关系：“季伯，算学之深，不只是数字而已，你叫季锦墨好好算账，你们院子里的小厮都会用算盘，叫他们教他打算盘，免得他时不时给我说，男女授受不亲！”
刚刚给季锦墨说的东西，他能消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