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彻底懵了,变故一茬儿接着一茬儿,根本不给我任何反应时间。老枪没死不说,还跟牛小跳有一腿,这太耸人听闻了。我的确对牛小跳的身份很怀疑,却从来没想过他跟老枪搅在一起,听老枪的话,而毛三儿受日本人指示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绝望的发现,在这帮人里,我才是最天真最愚蠢的。他们每个人都藏着天大的秘密,我成了他们随意驱使蒙骗的工具。
我飞快爬上悬空巨像。巨像蛇身一样的躯干异常光滑,很难站住脚,我心里很激动,试图阻止牛小跳的疯狂举动,却几次失手从上面掉下来,猪头飞奔过来帮我。
牛小跳动作很快,一股脑把三面青铜镜给砸了个稀烂,青铜碎片哗啦啦直往悬空巨像底座上掉,落了我一身青铜残片。三面青铜镜一碎,四周墙壁上的青铜镜面也跟着黯下来,我看到光线熄灭的瞬间,那些镜面里好像有许多血尸闯出来。光线暗的太快,我一时不能判断那血尸是镜里的光线作用,还是本来就是从墙壁里爬出来的。
我心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似的砰砰直跳,这一幕太惊悚了。牛小跳跳下神像,朝一面墙壁哪儿一指,我看到前面出现一只黑乎乎的洞口,牛小跳大叫:“跑——快跑——不跑就来不及了——”
我听到一声绝望的惨叫,听声音像是毛三儿或者老枪,那声音异常血腥,像是被撕裂了似的。我心底一阵发麻。
三十六盏烛台全部熄灭下来,我不知道我的手电筒掉到哪里去了,眼前一片漆黑,我就感觉有个人拉着我,不知道是猪头还是牛小跳,一直往前跑,就这么跑了很久很久,眼前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我试图停下来,却发现挣脱不了那双手,只能机械重复着奔跑的动作,一直跑下去。
奔跑的过程中,我似乎听到背后浩浩荡荡有东西在追赶我们。我确定那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杂乱成规模的声音,就是一种人仰马翻的感觉,恐怖的气氛如影随形,我甚至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就这么跑了很久,我累的头重脚轻,再没力气的时候,前面拖我的人突然停了。
我听到他说了句话,不知道是我意识太模糊,还是他吐字不清楚,反正我没听清楚,也没办法判断说话的人是谁。
那人说的好像是:“到了!”
“到了?到哪里了?”我心里在想。
就感觉到我被人推了一把,摇摇晃晃的就跌进一座坑里,坑里有水,还异常的冷,冻的我够呛。我很快又被人捞起来,丢到一只木船上。四周全是黑暗,只有零星水声,我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下,随着水声起伏,我断定那是摇橹的声音。
我心里很害怕,不知道抓我的人是谁,这只漂在水上的船又将游荡到哪里去,老枪、牛小跳、毛三儿和猪头他们有没有逃出来。
我试图问摇船的人,张了张嘴,却很难再吐出一个字。
我就这么趴在船上,四肢乏力,跟要死了似的,意识模糊的趴了很久很久,耳边只有永远停不下来的流水声。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都是雪白的浓雾,而我正趴在一只小木船上,趴我身边的另外一个人是猪头。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息,我精神恢复不少,从船上爬起来,才发现小船还在江面上晃动,周围都是白茫茫的雾气。现在应该是早上。
我四处找划船的人,可是船上除了我和猪头,再没别人。
而猪头此刻睡的像猪一样,显然不会是那个划船的人,我使劲把他锤醒,猪头嘟囔着爬起来,揉了半天眼睛没看到其他人,问我说:“我老大和牛小跳呢?”
我没好气的说:“我还问你呢,其他人去哪儿了?我们是从水上逃出了水中仙宫,是谁带我们逃出来的?”
猪头茫然的摇头,一问三不知,真像只彻底的蠢猪。
我们把小木船摇到岸边,上岸找人打听,才知道这里是嘉陵江边的一座小镇,距离重庆市区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
我回忆在船上的过程,根本记不清楚时间过去了多久,印象里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和船桨击水的声音。这段黑暗也许持续了一天、两天、三天,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彻底失去了无人山区的踪迹,我们甚至不能分辨飘来的方向。
我和猪头饿得饥肠辘辘,爬上岸四处找吃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破旧的面馆,两人一共吃了八大碗面条,才打着饱嗝缓了过来。
猪头抹一把嘴上的油:“老赵,咱们得想办法联络老大和牛小跳啊,出来混重在讲义气,咱俩活了他们就不能死!”
我说:“我正一个头两个大,满脑子问号呢,我问你,你记得仙宫里光线灭掉之后,是谁拖着我们往前跑的吗?”
猪头茫然摇着头:“就能感觉到一只有劲的手,老子他娘又没摸过老大的手,更没摸过你们枪爷的手,我哪里知道拖我的到底是谁?”
我沉默了。
猪头又神神秘秘的说:“不过老子记得光线消失的瞬间,听到仙宫里响起一声惨叫,那声音……”
我心里一动,猪头也听到了那惨叫声?
“我当时只顾逃跑,没顾得上多想,现在仔细琢磨,他娘的像是老大的叫声。”
猪头的猜测无疑让我对自己的观点更有信心。我和猪头对毛三儿是再熟悉不过了,我跟毛三儿做了多年战友,而猪头跟了毛三儿三年,当时情况虽然很混乱,但是两个对毛三儿熟悉的人应该很难听错他声音。也就是说,毛三儿在光线熄灭的瞬间,遭到了某种东西的袭击。
以我对毛三儿的了解,他是个性格极其坚韧的人。这种人遇到突发情况,都会比一般人更镇定,他能发出那么凄惨的尖叫,显然不是遭到老枪攻击那么简单。
我又仔细回忆了镜子被砸碎的时候,仙宫墙壁裂开,许多血尸一样的东西涌出来的情境,这个印象是短暂而模糊的,可是我却觉得很真实。我在心里勾勒出一个大胆的设想,难道毛三儿是意外遭到从仙宫墙壁里跑出来的血尸的攻击?
否则,以毛三儿泰山崩顶都怡然自若的性格,不可能会发出那么恐怖凄厉的叫声。
毛三儿是生是死我不知道,从他嘶喊的强度来看,至少受了重伤。也就是说,带我和猪头出来的人,不是老枪,就是牛小跳。老枪本来性格就比较闷,心里能藏住事儿,在部队的时候,我都难拍胸脯打包票说我了解他。经过这一番遭遇,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就更加神秘。按老枪自己的说法,三年前那场战役之后,他活了下来,并且被部队指派接受更加神秘的任务潜入无人山区寻找机密。之后他跟部队失去联络,部队迫于无奈,才打算放弃绝密任务,很快我也被解除严管监视。
老枪在原始森林里生活了整整三年时间,以他做事的严谨,必定把原始森林翻了N遍都有可能。可是,他还是没能彻底找出原始森林的秘密,可见这片藏有蒙古人、国军黑室、日本鬼子重要机密的地方有多神秘。
而牛小跳的种种奇怪行为,早就引起了我的怀疑。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对老枪唯命是从,这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关系居然是这样紧密,我无从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但牛小跳一直藏在我们身边,却装作跟老枪毫不认识,直到最后才伺机而动。他的镇定与阴险,根本不像个十七岁的少年,我心底一阵发寒,越发觉得那片森林里的秘密还远远没有结束。
老枪在仙宫里揭露了毛三儿的背景,虽然让我很吃惊,不过毛三儿从日军飞机跌进山谷却不死,早就引起我的怀疑,我一直认为眼前的毛三儿在某些方面,跟我认识的毛三儿有区别,老枪的一番剖白,为我找到了答案。
三年前,毛三儿没死,他投靠了日本财阀,做了一个现代汉奸。
三年前,老枪也没死,他被上级组织又秘密送进了无人山区,寻找诡异离奇的绝密。
我并不是唯一幸存者,老枪不是,毛三儿也不是。我的心里跟烧沸了的汤似的,我们十一个人里面,肯定还有幸存者。我们一个个要么被组织隔离去安排新的任务,要么被其他阴谋组织收买,成为探秘者之一,去寻找从古至今延续了上千年的秘密。可是,我们在大山里无数次跟死亡擦肩而过,换的结果依旧是迷雾一团。
我依旧没找到三年前那场战役的真正原因,而我的兄弟们,却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毛三儿可能已经死在仙宫大殿里,老枪彻底失踪,我的其他兄弟们也许在那场战役上活了下来,可天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死在寻找秘密的路上。
想到这里,我心底一阵悲悯。
江边距离镇上还有一段路程,我们吃饱了饭,身体困乏的不行,就在这座小村庄里找了户人家留宿。农村人淳朴,我跟猪头硬要给人家住宿费,结果人家还不要,只象征性收了顿晚饭钱。这让我们很是过意不去。
我们的房东是对上了年纪的夫妇。老太太给我和猪头各收拾了一间干净房间,房间就是那种破旧的红砖瓦房,由于时间隔的久了,房间墙面已经斑驳的不像样子,破损处还能露出砖墙。房间里也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只五斗柜,一张床,床上被子虽旧,却很干净。
老太太看我们灰头土脸的,为我们烧了开水,打过来给我们洗澡。
我们感激不尽,猪头又臭贫说:“大妈你真像我亲妈,跟您说实话吧,我亲妈都没对我这么好过,回头我得跟您认个亲,求您做我妈。”逗的老太太直乐呵。
老太太眼睛机灵,她偷偷问我:“你们是从山里出来的吧,看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我可跟你们说,这山里不吉利,没事儿别瞎转悠进去了出不来,死过不少人呢。”
我听老太太话里有话,问她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老太太说他们村子里常年有外地人来,也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借住一晚上就进山。进去的人多,出来的少,没出山的恐怕都死在大山里了,还有不少外国人呢。
我跟老太太闲聊了几句就去洗澡间洗澡去了,老太太想再多问,被我挡了回去。我洗澡的时候,赫然在洗澡间肮脏的镜子里发现我浑身上下都是黑斑。起初我还以为是污泥,冲洗几遍却洗不掉,我对着镜子仔细看,才发现那一块块的黑斑,像胎记一样,是印在我身上的。那胎记呈一细小长条,再仔细看才发现是两排黑乎乎的牙印。
那牙印显然是人的。我想来想去弄不清楚,什么时候被人咬过,牙印摸上去一点疼痛感都没有,它真的就像一块胎记,不知什么时候印在我身上,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这种咬的形式还非常奇怪,像是被疯狂的啃食,牙印之间犬牙交错极其难看。
我在洗澡间里呆了很久,心底莫名奇妙的开始恐惧,我突然意识到,其实我并没有真正走出那片原始森林,水中仙宫留下的可怕诅咒一直烙印在我身上,我结结实实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呆了。
猪头在外面等了半天我还没洗好,就猛砸门:“我说老赵,你这澡洗的过分了啊,太阳都落山了你还没洗好了?我说你小子不会在大山里憋久了躲着解决个人生理问题吧,你解决生理问题不要紧,得考虑下哥们感受呀,你猪爷身上都起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