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让你阿爷早些歇息吧!”
南宫洲这话可让师旭气坏了,他直接开口问道:“师傅?你……你在做什么?”
“是啊,做什么啊……”师良翰继续装作醉醺醺的样子,说道:“老夫不困呐,老夫为何要歇息啊?”
“师大人,”钧仞也觉得不合适了,他急忙上前搀扶师良翰,说道:“您醉了,快回房吧。”
“老钧?你怎么也……”师旭被钧仞气得一阵抓耳挠腮。
“不行!老夫不回房!”师良翰一把推开钧仞,大声说道:“那极火旗本就是他们波斯的一个邪教!他们……他们杀孩子……还杀女人……我……我大唐理应灭了他!何错之有?!”
“师大人师大人师大人!”南宫洲越听越怕,急得满头大汗,带着哭声说道:“求您了,求求您别说了!”
“什么极火旗?那您觉得胭脂坊的胡人少女是他们杀的吗?”师旭终于听到他最想听的线索了,他想上前拉住师良翰,却被南宫洲拦住。
“老钧,带他走!”
钧仞转到师良翰身后,一把抱起师良翰,可师良翰依旧嚷嚷个不停:“他们……他们是用密语联系……联系的,死……死了好多人呐……”
“你们做什么啊?你们要对我阿爷做什么?!”师旭急了,他大声骂着南宫洲和钧仞。
顿时,堂屋内乱作一团。
“啪嗒!”一声响,将所有的人都打断了。
南钧师三人寻声看去——一件黑色披风掉落在地上,一旁立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正惊诧的盯着他们。
只见她约摸二十七八的年岁,梳着倭堕髻上还攒着一柄丝花玉梳篦,将她的脸衬托的十分圆润富足。穿着一袭湖蓝花软缎绸面的短儒衫,下衣微微摆动着一件金属银珠针土花铺盖的凤仙裙,一双银丝线绣羊皮缎鞋正在门口处前后徘徊着,不知是进好,还是退好。
南宫洲见师旭呆呆的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为了不让气氛继续尴尬,南宫洲只能率先打破僵局,说道:“那个……这……这位应该就是夫人吧?”
那女子微微一愣,缓缓转过身来,双手搁于腹前,朝着南宫洲稍稍一低颔首,软糯糯的说道:“有礼了。”
南宫洲和钧仞立即回礼:“见过夫人。”
二人见师旭将身子背了过去,虽然感到有些不妥,但好歹也算是安生了,于是南宫洲便顺手推舟道:“那……那就有劳夫人叫……叫些人,将大人扶回房间歇息吧。”
“好。”
师夫人默默点点头,捡起地上的披风,转头便想离开,后来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南宫洲和钧仞说道:“烦劳二位帮我家少爷看好大人,切莫让他摔着碰着了。”
“夫人放心。”南宫洲微微鞠着身子,微笑的看着她离去。
可师夫人前脚一走,师旭后脚便再次吵吵了起来,他一把将南宫洲推到墙上,怒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南宫洲唯恐师良翰听见,他抬头一看——还好,师良翰正依靠在钧仞睡着了。
于是,南宫洲一手嵌住师旭抵在自己身上的右手,另一只手将师旭的衣领一拎——师旭整个身子一个转身,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已被南宫洲抵在了墙上。
“不是说过要服从命令吗?!这才多久就忘了?!”
师旭本就被南宫洲眨眼间的功夫折腾的晕头转向的,再被这一骂,更糊涂了:“我……我……”
“少废话,多干事,知道吗?”南宫洲拍了拍师旭的脸,又扫了一眼师良翰,这虽让师旭不解,但又不好直接问,只能安生了下来。
而将这一切听在耳里的师良翰心里乐开了花:行!老子可以放心,这傻小子有能治他的人就行!
说话间,门外的师夫人已经带着陆伯和几个年轻下人走了进来。
等一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师良翰扶出去后,师旭正欲问南宫洲,却见南宫洲快速伸出食指放在了唇边,指了指周围后,又指了指耳朵。
师旭只能将一肚子问题塞回了肚里。
可人都走了,谁来安排客房呢?
师旭抓了抓脑袋,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想到:阿爷今晚这也不像是要撵人的样子啊,留他们歇夜应该没事!这时辰也确实不早了,先找陆伯安排房间吧~
可还未等他开口,陆伯就已经进来了。
“小少爷,夫人让我安排二位进客房。”
师旭一听这话,本来想笑,但又觉得有些怪怪的,脸上的肌肉实在是动不了,只是“嗯”了一声,便冲着身后的南宫洲和钧仞笑着招了招手。
厢房内,师府的下人们逐一退下后,南宫洲和钧仞将房里到处打量了一遍,唯有师旭一人坐在席居上苦思冥想。
“唉!”南宫洲冲着钧仞唤了一声,钧仞走过去,南宫洲指着一扇折叠式大屏风,感慨道:“瞧瞧这个,和刚刚堂屋的那个又不一样了!”
“嗯!”钧仞点了点头,说道,“确实,这种渲染的水墨荷花图,怕是只能在这儿能看见了~”
钧仞这话是自然了,师良翰本身就是大唐文人代表之一,当年,他曾与王季凌、摩诘居士那样的高人交往密切,师良翰也一度为自己的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引以为傲。只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有了各自对生活不同的追求,慢慢的,彼此就疏远了起来。
但是,不管时间和生活如何改变一个人,这个人当初的理想是曾在他的心里种植过的、发芽开花过的,即便结出的果实有可能与一开始想的有些差距,可那也毕竟是他的一部分。
师良翰也是如此!
虽然那些曾经的老伙计如今不来往了,但师良翰曾经的满腹经纶总是会体现在他的如今生活的方方面面,言谈举止什么的也就算了,这吃喝住行怎会少得?
所以,南宫洲不仅为这屋里的陈设感到稀奇,就连这屋内的光线也感觉比平常人家的亮堂,因为这屋子本身就被粉的雪白,被那几盏墙上的方形烛灯一照,这屋里瞬间亮的跟大白天似的。
不仅屏风和烛灯,就连月门洞、花艺盆景、格栅与窗格……这整间的屋子,似乎都在诉说着它们主人的品味和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