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钧仞也想让南宫洲和师旭多多熟悉,互动互动感情,免得一见面师徒俩就互掐,搞得南宫洲师傅没个师傅样儿,师旭做徒弟没个徒弟样儿。
可如今看来,钧仞怕是觉得自己的这一番良苦用心又要泡汤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对师旭将自己和南宫洲在开明坊遇到的事情统统都讲了。末了,钧仞问道:“阿旭啊,明日我们要去青龙寺找清风大师,如果那师傅不在寺里,那你这儿就是第二条重要线索了,算上你查到的雅情苑,就是三条!但我们通常情况下,是要有预存一条线索的,以防万一其他线索都被人掐断。所以,你能将你阿爷书房里的书拿来,给我看看吗?”
师旭听钧仞说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而,便瞪大了眼珠,为难的说道:“我阿爷连外人进他书房都不允,这拿书的事儿……我们就不能先查雅情苑吗?”
“一、雅情苑上头有京兆尹罩着,我们别说查了,有可能想再进去都难。二、你说仅凭一个她们雅情苑的木牌就想怀疑她们,这个理由实在太单薄了!你能保证那申僖不是去听她们姑娘弹琴,偷了人家的牌子吗?这样来说的话,那倒好嘛!人家雅情苑也成被害人了~!”
南宫洲的这一套说辞虽然有为他自己开脱的“嫌疑”,但不得不说也有几分道理。
再去看师旭——那张脸愈发苦瓜了……
打发走师旭后,南宫洲和钧仞也得回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南宫洲今晚在钧仞家吃过晚膳后,应该也会睡在他家。
但南宫洲依然贼心不死——他磨磨蹭蹭的挨到了律物司后,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望着大门紧闭的律物司,南宫洲“无奈”的冲着钧仞耸了耸肩。当他转身就想回去时,被钧仞一把拦住了:“放我那儿吧,这东西就别带回家了。”
南宫洲哪里舍得,他一把抱住环首刀:“册牍司那进进出出的人得有多少啊?鬼知道今晚会不会有人要进去查阅什么。这样一把宝刀,万一被人偷了去可如何是好?”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钧仞才懒得搭理南宫洲,冲上去就去抢他怀里的刀,说道:“你仔细想想,若真有人打这把刀的主意,其实律物司才是最危险的!册牍司里随便扔的一把刀有谁会瞧得上?”
南宫洲一下没拿稳,还是被钧仞一把夺了去。
“你可以让我带回我家啊!”南宫洲急得大喊。
“说了不允就是不允,别拿自己的命不当命用!又不是日后遇不上好东西了,犯得着拿自己命来玩吗?”钧仞一边拿着刀往前走,一边骂道。
回到了册牍司,他转头便将大门用力合上了,将南宫洲关在了门外。
“喂!你这是干嘛?!”南宫洲有些急了,但他又不敢太大声,唯恐惊了大院里夜巡的兄弟。
册牍司内一片寂静,片刻后,门被打开了,钧仞面无表情的出来,转身,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好啦!这下除了我没人知道刀在哪,安心回家吧!”
“不是吧,万一今晚有人……”
“有人进去也找不到!”钧仞才不听南宫洲那些歪理呢,如今任何人在钧仞不点头的情况下,想进册牍司都是要登记入册的,即便是御史台和大理寺也不例外。就算今晚那把刀真有个什么闪失,只要一查登记册,还能找不到盗贼者?开玩笑!真拿他钧仞这十年来在刑部白混了?!
所以,也正是由于册牍司的严谨,它才会比这刑部大院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静,南宫洲才喜欢带着师旭,在这儿与钧仞商议案情。
在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都暗了下来,一路上二人一会儿骂骂咧咧,一会儿又哈哈大笑,这一天总算是平平静静的过去了。
可师旭这儿就没那么容易了,今天,是他自进刑部以来第二次带任务回家,记得上一次还是南宫洲让他看《唐律疏议》的时候。那会儿的师旭以为南宫洲是要交给他什么重要案子,硬是将《唐律疏议》翻了整整一夜……
结果?
结果自然是南宫洲他耍自己的嘛~实则就是为了想办法让自己知难而退!此时的师旭盯着面前的大汤碗,双眼无神的挑了挑眉。
三个月了……好不容易碰到的大案,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好不容易有一次能证明自己的机会!!可是……
“唉~~!”
师旭一手扶着碗,一手无力的支着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当食不叹,唯食忘忧!!!”
一声大喝惊得师旭手里的筷子一下没拿稳,掉在了饭桌上。
只见坐在远处的师良翰,手里拿着一本书,虽然是一身常服,但他身上依然有股重重的威严感。此刻,他正一脸冲冠眦裂的瞪着师旭。
师旭吓得缓缓捡起餐桌上的筷子,认真的扒拉起碗里的大米饭。
“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
许是看到师旭态度不错,师良翰的态度没了先前那般暴躁,但说起话来依旧严厉的很。
师旭怯生生的低头看了看掉落在餐桌上的米粒,立马用手一一捡起来,统统塞进了嘴里。
看来,师良翰的家庭权威感在这时候是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了~
他对师旭的表现颇为满足,也有些得意。于是连声音柔和了不少,问道:“为何不食菜汤呀?”
师旭连忙将餐桌上的大碗豆腐汤大勺大勺的往自己碗里舀,完了后便大口大口往嘴里扒拉。
“嘶……”
师良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原本打算半躺在梨花木屏风床上的他,一下坐直了身子。半试探,半生气地喝道:“放饭流歠,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师旭呆愣了片刻,再次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师良翰,鼓囊囊的腮帮子便缓缓地咀嚼起来。
不对!太不对了!师良翰猛地一下从屏风床上爬了起来,但又觉得不能在自家小子面前率先露了底,那为父之颜面岂不扫地?
于是,师良翰又放缓了动作,待他穿好鞋,背手拿着书本,晃晃悠悠的晃到了正在低头吃饭的师旭面前。先是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接着又拿起书,对着一旁的窗口,大声的吟诵道:“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