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感觉到楚兰舟的怒意，姜麟晚还是垂下头靠近楚兰舟的伤处，对他的伤口轻轻吹着气。
楚兰舟蹙眉问道：“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姜麟晚：“儿时朕受伤，母妃就经常这样做，只要吹一下，伤口就不会痛了。”
楚兰舟垂眸看着她的动作，许久都未做声。
虽隔着一层包扎用的细布，可他依然能感觉到轻软的呼吸落在他的伤口处，那里的疼痛好像也真的缓解了一些。
楚兰舟回想起，儿时他母亲也曾做过这样的事，只是他关于母亲的记忆在七岁那年戛然而止，之后的很久都未曾回想过。
今日姜麟晚却勾起了这些回忆。
楚兰舟紧绷的脸色渐渐松开，半晌他才抽回手臂，挥开姜麟晚：“陛下不要再胡闹了。”
察觉楚兰舟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姜麟晚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对了，连忙乘胜追击。
“楚太傅放心，沈太医的医术很好，朕自小同他一起长大，对他的本事很了解，绝不会让太傅好看的手臂上留下半点疤痕。”
姜麟晚笑着说完后，猛然发现脸色刚好一些的楚兰舟，此刻神情又开始变得阴沉。
她是又哪句话说错了？
心中正不解时，楚兰舟冷声开口：“沈太医医术好又心善，比起残暴成性的臣，更能讨陛下欢心吧？”
姜麟晚背脊一凉。
看来虽然嘴上说不气，楚兰舟还是记住了她误会他杀猫的仇。
姜麟晚心中哀嚎，面上却堆叠笑意：“太傅大人怎么能是残暴成性呢，那分明叫杀伐果决！”
楚兰舟冷哼一声，心道小皇帝还真会拍马屁。
转瞬楚兰舟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姜麟晚看着他倏然倾身靠近，鼻尖几乎快贴在她的鼻尖上，幽深的眸子仿佛要将她拉进深渊中。
楚兰舟低声说道：“沈太医和臣截然不同，但陛下却和臣是一种人。”
姜麟晚露出不解。
楚兰舟：“陛下不是也杀过人了？”
姜麟晚：“朕何时杀过人？”
“就在昨日。”楚兰舟声音缓慢地吐出：“我们可是一起杀了那名刺客。”
姜麟晚微怔。
她竟无法辩驳这话，虽说昨日是楚兰舟抓着她的手射杀的那名刺客，但改不了那支箭是从她手中放出的事实。
姜麟晚缓缓垂下眼眸。
楚兰舟以为她是为杀人的事而感到低落，正欲满意地退开，姜麟晚忽然抬眼看向他。
“那刺客不是坏人吗？”她严肃地说道：“在朕看来，只要手上不沾无辜之人的血就好，坏人死不足惜。”
马车内陷入寂静。
二人对视着，楚兰舟从姜麟晚的眼中看到了不同以往的清醒。
许久，楚兰舟幽幽问道：“在陛下看来，臣也是死不足惜的人吗？”
姜麟晚一噎，心底一阵懊恼，竟然又捅到马蜂窝上了。
她连忙说道：“楚太傅是栋梁，若是死了定是国之大事，而且……”
见她停住，楚兰舟追问：“而且什么？”
姜麟晚顿了顿，轻声说道：“而且，这两日朕对楚太傅的了解又多了些，楚太傅只是面冷而已，并不是坏人。”
她说得极认真，楚兰舟竟从她的脸上找不到半点说谎的痕迹。
这些都是真话吗？
楚兰舟的视线微动，许久神色淡漠地转开脸，不再看姜麟晚。
在小皇帝的眼里，他是杀死狗皇帝的凶手，还当着众人的面杀了三皇子，小皇帝怎么可能不把他当做坏人。
不过是因为害怕，而讨好他罢了。
剩下的路，姜麟晚无论怎么和楚兰舟搭话，都没有再得到过回应。
回到宫中，二人途经御花园，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一名老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吼道：“快抓住她！今日太傅大人和圣上回宫，莫要惊扰了大人与圣上！”
楚兰舟沉着脸色转身向御花园走去，姜麟晚也生了看热闹的兴趣，急忙跟上去。
穿过长廊，二人踏入御花园，看到一副热闹的景象。
数十名宫人追着一个身穿灰白衣衫的女人跑着，几次想要伸手抓住女人，都被女人堪堪避过。
女人甩着宽大的衣袖，疯癫地唱着曲，不时还大笑着喊道：“皇上，臣妾该死，不该将她带进宫中，不该让皇上见到她……”
女人回过头，姜麟晚这才发现，竟是本该被关在冷宫中的沈太妃。
楚兰舟招来一名宫女，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宫女连忙弯下身说道：“回太傅大人，今日有人去给冷宫的沈太妃送饭，回来时却忘记了锁好门，不小心让沈太妃跑出来了。”
楚兰舟看向不远处疯癫的沈太妃。
他对沈太妃的了解并不多，他入朝做官时，沈太妃已经被打入冷宫四年，只听说沈太妃和他人联手想毒杀先皇，却被人识破，万般荣宠一夜化为乌有，不过看沈太妃神志不清的样子，先皇并没有将她处死，只是把她打入冷宫而已。
这大抵是那狗皇帝唯一手下留情的一次。
沈太妃想要毒杀那狗皇帝，楚兰舟并没有觉得不对，毕竟那人他也曾想除之后快，所以他对沈太妃并没有恶意。
他看向还在乱跑的沈太妃，冷声说道：“快些将她送回冷宫。”
宫女：“是，大人。”
楚兰舟转身迈出一步，才发现姜麟晚竟还站在原地，紧张地看着远处的沈太妃，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小皇帝似乎很在意沈太妃……这二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姜麟晚的一颗心全部紧在沈太妃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楚兰舟正在打量她。
一个太监终于抓住沈太妃，将他的手臂粗暴地向后一扭。
姜麟晚的心跟着揪了一下，下意识冲了上去，一把推开太监，关切地看着沈太妃：“沈太妃，你没事吧？”
听到她的声音，沈太妃恍惚地看向她。
片刻后沈太妃露出惊恐的神情。
“不要过来！我真的没想害你，麟儿，放过我吧……”
姜麟晚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沈太妃口中喊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正想着，沈太妃忽然用力推了她一把，姜麟晚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身后的湖水倒去。
“圣上！”
耳边是宫人惊慌的喊声，却没人来得及抓住她的手。
落水之前，她下意识看向远处楚兰舟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姜麟晚似乎看到楚兰舟跑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