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此和尚携着他那稚嫩的小徒弟缓缓离开了繁忙的码头,小沙弥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眨巴着灵动的眼睛,问道:
“师傅,那位与你论道的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呀?”
契此和尚闻言,爽朗地大笑起来,他这小徒弟虽年纪尚幼,但跟随自己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世面,眼界颇高,能入他法眼之人,确实屈指可数。
“为何如此发问?还称其为大师?”
契此和尚饶有兴趣地问道。小沙弥一脸认真地回答:
“弟子虽年幼,却也不愚钝,能与师傅您谈经论道之人,绝非池中之物,而能让师傅您如此敬重的和尚,必定是得道高僧,弟子称其为大师,又有何错之有呢?”
契此和尚听后,开怀大笑,那笑声爽朗而豪放,他轻轻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说道:
“别的不说,那位大师确实当得起你这声称呼,他乃是名副其实、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
小沙弥听了师傅的话,心中的好奇之火愈发旺盛,那位老和尚究竟是何许人也?
契此和尚望着小徒弟那充满求知欲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说道:
“那位老和尚的法号,乃是延寿!”
小徒弟听闻此言,犹如遭受了雷击一般,整个人呆愣愣地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似乎回过神来,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延寿大师?莫非就是那位撰写了《万善同归集》与《四料简》的延寿大师?!”
契此和尚依旧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而小沙弥此刻已激动得难以言表,他恨不得立刻转身跑回去,再拜见一番那位令他心生敬仰的延寿大师。
然而,契此和尚却笑着按住了小沙弥的肩膀,说道:
“好了,徒儿,来日方长,不必急于这一时,还是先随为师去用饭吧,为师肚子可已经打鼓了。”
小沙弥一脸愠色,不满地抱怨道:
“师傅,一顿饭不吃又饿不死人,那可是延寿大师啊,您怎么能如此轻率地对待这次会面呢?”
显然,小沙弥对师傅因区区一顿饭而与那位名震禅林的延寿大师分道扬镳之事感到极为不悦。
就在这时,小沙弥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作响,提醒他今日只顾着凑热闹,除了早晨那碗稀粥,只喝了几口茶水。
之前尚未觉得,此刻却真切地感到腹中空空如也。
契此和尚闻言,爽朗地大笑起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走,咱们先去祭祭五脏庙吧!”
小沙弥略带羞涩地跟在师傅身后,仍有些依依不舍地问道:
“师傅,那咱们吃完饭,还能去找延寿大师探讨佛法吗?”
这一次,契此和尚难得地收敛了笑容,抱起小沙弥,快步走着,小声的说道:
“等会儿吃饱了,咱们师徒俩就离开广州。你若想探讨佛法,师傅陪你谈个够。”
小沙弥一脸茫然地问道:
“为啥呀师傅?”
契此和尚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随即迅速收回视线,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压低声音对小徒弟说:
“广州城里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此人一出现,总能掀起轩然大波。咱们师徒俩还是别去凑这热闹了,赶紧撤吧!”
小沙弥愈发好奇了,追问道:
“师傅,您说的这个人是谁呀?是延寿大师吗?”
契此和尚苦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
“那是个活了三百岁的老怪物!”
在小茶摊的一侧,延寿和尚打算在此连续诵经三日,以超度那些葬身汪洋的孤魂野鬼。
消息传出后,众多和尚陆续闻讯赶来。
他们当中,有的身着精美华贵、流光溢彩的僧袍,那丝绸的光泽熠熠生辉;有的则穿着补丁遍布、陈旧褴褛的衣物,尽显饱经沧桑之感。
这些和尚体态各不相同,高矮胖瘦,形形色色。
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各自的修行之地不同,却都是声名远扬、备受尊崇的高僧大德。
当他们抵达茶摊前时,皆恭恭敬敬地向延寿和尚行礼致意,随后在一旁席地而坐,满心虔诚地与延寿和尚一同诵经。
起初,这里仅有延寿和尚独自一人孤独地诵经声,然而渐渐地,此处已聚集了三十多位和尚,诵经声开始洪亮。
在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和尚在一同诵经,只是他们都自觉地保持距离,只敢在边缘处随众人轻声吟诵。
数百位和尚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不仅没有压住延寿和尚那清脆嘹亮的声音,反而让他的诵经声愈发显得雄浑深沉,恰似晨钟暮鼓,余音袅袅。
一时间,整个码头梵音缭绕,弥漫着慈悲庄严的氛围,令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周围早已围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高声喧哗,都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这一神圣庄严的场景。
而在众人都未曾留意的角落,不良帅悄然伫立。
在码头边上,有一座雄伟的灯塔高耸而立,平日里它是为夜间航行的船只指明方向的灯塔,白天时通常无人问津。
可此刻,这本该空寂无人的塔内,不良帅正站在灯塔的窗口处,眺望那浩瀚无垠的大海,凝视着远方那艘已然化作一个小点的蒸汽巨舰,不知其心中在思索着何事。
不良帅在这地方已然驻足许久,当那庞大的舰船尚未启航、依旧停在岸边之际,他便已悄然立身于此。
他那挺拔的身形矗立在灯塔的窗前,目光炯炯,牢牢地凝视着那艘徐徐驶离码头、朝着广袤无垠的远方挺进的巨型战舰,而他本人却仿若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纹丝未动,恰似一座精心雕琢的石雕,静谧而深沉。
他的面庞被神秘的面具所遮蔽,使人无从窥探其内心的起伏,然而从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却能够察觉到一抹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愫。
他远远地望着那艘即将在自己的视线尽头消失的巨舰,眼中掠过一丝回忆的光影,与此同时,某个人的身影也在他的脑海中悄然浮现。
不过,最终,不良帅未做出任何举动,也未说出只言片语,只是静静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叹息,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不良帅抵达之时,孤身一人,形影相吊;而当他离开时,身后却多出了一道身影——侯卿。
此刻的侯卿,垂头丧气地跟随着不良帅的脚步,往昔那洒脱不羁的风采已然消逝无踪。
他全然不知,其实不良帅最初的目标并非是他,他们的相逢,仅仅是命运的一次偶然邂逅。
然而,当不良帅见到侯卿后,便决定将他带给季伯,于是,他出手将侯卿掳走。
侯卿的武艺,在当下之世可谓是出类拔萃,但即便如此,他也难以追赶上不良帅那仿若鬼魅般的步伐。
不良帅的轻功,已然臻至出神入化的境地,仿佛能够瞬间在空间中穿梭,一步踏出,便是数里之遥。
侯卿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也难以跟上他的速度。
他并非未曾想过逃跑,当初初次与不良帅相遇,被对方如同制服孩童般轻而易举地制住后,他也曾试图寻觅时机逃离。
然而,在不良帅那超凡绝伦的实力面前,世间几乎无人能够挣脱其掌控,即便侯卿是这样的高手,也毫不例外。
最终,侯卿也只得无可奈何地跟随着不良帅的脚步,继续前行。
在即将作别广州城之时,不良帅情不自禁地再度回身,满含深情地凝视着这座城。
他对广州城绝非陌生,在过往漫长的三百年光阴中,他的脚步曾多次踏上这片土地。
回想起上一次莅临广州城的时候,他曾在此地与黄巢有过一面之缘,二人甚至交谈了几句之后,他豁达地放走了黄巢。
毋庸置疑,不良帅对广州城怀着颇为深沉的情感,且对其颇为了解。
然而,此次故地重游,他却敏锐地觉察到,这里和往昔相比已然迥然不同。
广州城的外在模样或许并未有明显的改变,但城中的人,乃至整个安南的百姓,似乎都历经了一场深刻的转变。
他们的外貌或许仍旧如昔,但他们的内心世界却已然焕发出新的气象。
这究竟是一场怎样的变革呢?它又是从何处起始,何时悄然蔓延开来的呢?
不良帅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季伯,以及那些在安南境内热火朝天地开展着的宏大工程。
实际上,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置身于安南这片充满活力的土地之上,亲眼目睹了安南繁荣的棉花、甘蔗种植园等农业景象,也领略了安南在各个方面出色的设施建设。
然而,在诸多的所见所闻当中,最让不良帅心生无限感慨的,莫过于那些遍布各地的学堂以及那蓬勃发展的教育设施与规划。
在这些学堂里,招收的都是那些刚刚开启智慧之门的孩童,他没有想到,季伯竟然能够如此坚定不移地将教育大业贯彻始终。
毕竟,建造学堂等教育设施的初期投入虽说并非是巨额数目,但要想让这些学堂长久地运作下去,保证每一位学子都能够享受到优质的教育资源,那所需要的持续投入和坚持,绝非易事。
并且,这么多年来,季伯始终保持着初心,从未有过动摇。
这份对教育事业的执着与投入,即便以不良帅的广阔眼界和豁达胸怀,也不禁深感钦佩。
也许,正如季伯所说,教育才是最为关键且基础的事情吧。
他三百年的坚持或许真的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