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稳悄然无声地伫立在广袤无垠的黑暗之中,他的身形仿若与夜色浑然天成,唯独那对深邃如渊的眼眸,恰似夜空中熠熠生辉的最亮星辰,紧紧凝视着前方的石岩城。
这座饱经岁月沧桑的古老城池,在月色的遮掩下,愈发凸显出其沧桑之感与雄浑气势,宛如一头陷入沉眠的巨兽,默默守护着这片广袤的土地。
四周,是一片死一般寂静的黑暗,战争的阴云让这片土地丧失了往昔的蓬勃生机与活力。
石岩城的周边,已然不见半个人影,唯有风声在空旷的天地间穿梭游荡,携带着几分凄凉之意与萧瑟之感。
然而,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却有两处光芒格外耀眼——一处是城头黔州军的火把,它们摇曳不定,仿若战士们顽强不屈的意志在熊熊燃烧;另一处则是城外岭南军军营中的火光,它们整齐排列,透露出一种严阵以待的凛冽肃杀之气。
刘稳立身于早上那场惨烈激战的事发之地,这里曾是他的战士们英勇倒下的地方,手雷的爆炸声响至今依旧在他的耳畔回荡,宛如恶魔的低吟细语,令他难以释怀。
此刻,尽管尸体已然被清理一空,但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似乎仍旧在四处弥漫,时刻提醒着他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掠过地面上的坑洼洞穴,那里还残留着一些尚未处理妥当的碎肉与残肢,它们默默无言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无情。
刘稳的内心充斥着纷繁复杂的情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而其中最为浓烈的,当属那无尽的茫然。
刘稳多年间,虽饱受世家大族的压制,宛若被无形之线牵引的木偶,然其绝非池中之物,庸碌无为之辈。
他凭借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以无畏之姿奋勇杀敌,累积了无数显赫战功,最终得以跻身高位,成为一方节度使。
作为一位在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以真才实学铸就辉煌的将领,他历经百战,生死早已司空见惯,铸就了他坚不可摧的意志。
面对死亡,他非但不惧,反而以超乎常人的智慧与深邃眼光,洞察时局,运筹帷幄,方能在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中,稳步前行,直至今日之尊崇地位。
刘稳之心性坚韧,胆识过人,即便是置身于最为惨烈之战场,亦能勇往直前,无惧无畏。
即便遭遇挫败,他亦能重整旗鼓,再度崛起。
此等品质,正是他虽长期遭受世家打压,却能在一旦得势之时,即刻筹谋扩张实力,誓要反击的根源所在。
然而,就在今日,这位历经无数战役而未曾屈服的勇士,心中却首次涌起了恐惧与迷茫的波澜。
他过往所历之战,无论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正面交锋,还是暗流涌动、不见硝烟的智谋较量,皆未曾让他陷入如此手足无措之境。
直至此刻,他亲眼目睹了一种超乎其想象与理解的武器——手雷的恐怖威力。
他难以置信,这区区拳头大小的物件,竟能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让身披重甲、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卒瞬间丧命。
他困惑不解,这手雷究竟蕴藏着何种奥秘,能拥有如此毁灭性的威力?
更令他震惊的是,他竟连那能够轻易夺去他麾下万千将士性命的铁疙瘩是什么都一无所知。
这正是刘稳心中迷茫的根源所在。他隐隐感觉到,战争的形态或许已经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变化,让他这位久经沙场的名将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与不安。
刘稳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难道我真的老了吗?”
刘稳于战事初启之际,已洞悉其敌乃黔州道节度使季伯,更知季伯麾下藏有令人胆寒的火器之秘。
虽未亲眼目睹其威,然凭借详尽情报,他亦能构想出火炮那震天撼地的力量。
为此,他深思熟虑,遣心腹远赴四方城,秘密购回火药若干,并亲自操持试验,果见其威力无匹,实为战场之上不可或缺的利器。
继而,刘稳广开才路,召集岭南的能工巧匠与奇人异士,共谋火药与火炮之制造大计,意图以科技之力,抗衡季伯之强。
然则,尽管他呕心沥血,所制火药终未能及季伯所掌之威猛。
面对如此劲敌,刘稳并未气馁,反而在确认对手身份后,迅速调整战略,以应对黔州军之火器威胁。
他巧妙布局,令士卒如潮水般分批次推进,意在利用火炮连续发射次数有限之弱点,逐步削弱敌势。
然而,世事难料,黔州军并未如他所料般依赖大炮,而是亮出了更为恐怖的火器——手雷,其威力之巨,超乎想象,令战局再添变数。
刘稳伫立在昏暗的战场之上,鼻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与硝烟味道。
他多年的战场经验,在今日全然失去了效用。
任凭他如何用兵如神,手下士卒怎样悍不畏死,却依旧毫无半点胜算。
肉体凡胎又怎能与火炮、手雷相抗衡呢?
刘稳越是思索,便越是感到绝望。
他那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也逐渐佝偻了起来,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不禁暗自询问自己,是否真的已经年老,彻底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突然间,刘稳的面色骤然大变,他猛地一个转身,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疾步朝后方狂奔而去,仿佛身后有某种极度骇人的存在正紧追不舍。
紧随其后的几位负责护卫他的亲卫,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却也立刻加快脚步,紧随刘稳离开了纷乱的战场。
回到自己的主帐之中,刘稳方才停下脚步,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似乎要借此平复内心的激荡。
他踉跄着走向床榻,手不自觉地伸向枕头之下,抽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轻轻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节残破的刀刃,那熟悉的形制,分明是府兵专用的唐横刀的一部分,岁月在其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尽管这节断刃已显得极为陈旧,即便是刘稳时常细心保养,也难以抵挡时间的无情侵蚀。
它的材质不过是普通的铁料,但在刘稳眼中,这不仅仅是一节普通的断刃,而是承载了无数回忆与情感的珍贵之物。
他凝视着这节断刃,眼神中既有怀念也有坚定,仿佛在这一刻,所有慌乱与不安都随着这熟悉的触感而渐渐消散。
“好悬,差点就把那股心气给泄掉了。”
刘稳轻声喃喃着,自打亲眼目睹手雷爆炸后,他表面上看似与平日无异,实则内心早已失守,差一点儿就泄了心气。
在当下这般情形中,他若是没了心气,想着回去过踏实安稳的日子,那他的结局定然不堪设想。
刘稳伸出手,将那残刃握于手中,这残刃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魔力,刘稳的精气神仿若得到了滋养,整个人仿若焕发了青春,脊背重新挺直,眼神中的迷茫尽数消散,变得坚毅无比,双目之中再次燃起勃勃野心。
刘稳摆弄着残刃,他后背心脏部位的伤口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这残刃便是从那里取出的。
曾经,就差那么一点儿,这残刃便会要了他的性命,那时,无论是这残刃的主人——那个他曾视作父亲的人,还是这残刃,都险些将他置于死地。
不过,最终他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不仅如此,还一步步攀爬到了如今的地位。
如今,刘稳已然记不清那个曾被他视为父亲,却又险些要了他命的人的面容,也忘却了当初自己反杀那人时复杂的心境,他唯一记得的,便是那时所感受到的痛楚,那是一种由内至外、肉体与灵魂双重的剧痛。
在此之后,他历经了诸多磨难,但都坚强地挺了过来。
每当信心不足或难以做出决定时,他都会把玩这险些让他丧命的残刃。
刘稳恢复心神之后,便开始思索当下的局势。
在目睹了黔州军那威力可怕的手雷武器后,他彻底打消了用士兵的性命去强攻的念头,他深知,在见识过黔州军那令人胆寒的手雷后,无人胆敢再去攻城,也无人愿意再次面对那恐怖的手雷。
刘稳清楚地意识到,在这种情形下,倘若自己逼迫过甚,军队哗变并非毫无可能。
既然岭南军不能派上用场,那就只能另寻他人了。
他内心最期望的是让世家的私兵上阵,然而刘稳也明白,这不过是一种空想罢了,世家之人并不愚笨,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此一来,世家私兵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这时,刘稳想到了几股势力,也许他们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
次日,在大帐议会之上,刘稳先提议让世家的私兵前去攻城,世家众人对此自然表示反对。
于是,刘稳借此从各大世家谋取了诸多利益。
待众人完成交易之后,刘稳这才正式阐述他的想法。
其想法是在不损害自己和世家利益的前提下,世家众人自然全力支持刘稳。
就这样,双方经过共同商议,纷纷开始行动,打算去蛊惑交趾人、真腊人、百越人等外族之人,让他们充当炮灰去攻城,以此来消耗黔州军的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