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国都已然沦陷,大半疆土也尽皆归附我安南。然而,晋王义子李嗣源与亲生子李存勖,分别据守着残余之地,坚决拒不归降。”
“至于晋王李克用,太原城被攻破之后,就在王府宫殿中自焚而亡。”
听着属下的禀报,季伯缓缓点头。
李嗣源与李存勖不愿投降,他并不意外,也未觉忧心——晋国大势已去,这二人即便挣扎,也不过是困兽之斗,掀不起多大风浪。
真正令季伯意外的,是李克用竟会选择自焚。
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枭雄,终究在熊熊烈火中燃尽了往昔的豪情壮志,再不见当年那睥睨天下的雄浑气魄。
言罢晋国局势,属下转而奏报梁国情形。相较于晋国的迅速溃败,梁国的局势更为复杂,却也更为顺遂。多年来,朱温倒行逆施、暴虐成性,梁国上下早已离心离德。
往昔他还能凭借铁血手段压制异己,可如今,安南的钢铁洪流如雷霆般席卷中原,所向披靡,天下人皆知朱温气数已尽。
于是,安南大军兵不血刃,直逼长安。沿途州县望风归附,无数官吏纷纷开城迎降,不但无人抵抗,反而争先恐后地献粮输款,主动为安南大军补给军需,使得这远征之师毫无后顾之忧。
然而,纵使梁国全境已然俯首称臣,长安却仍似一根坚硬的骨头,难以轻易拿下。
毕竟此地是朱温经营多年的根基,宫阙巍峨耸立,城防固若金汤,再加上人心复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俨然成为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可真正让安南装甲军团围而不攻的,并非这座城池的坚固程度,而是长安本身所承载的千钧重量。
自秦朝起,长安便是帝王之都;大唐盛世之时,亦在此定鼎天下。
这座古老的城市,承载着华夏正统的象征与文明的脊梁。若贸然强攻,凭借坦克重炮轰塌城墙,固然指日可待,但一旦战火燃起,整座千年古都或许就会毁于一旦。
而更令人忌惮的是——朱温已彻底陷入疯狂。
当安南铁甲兵临城下,他竟下令在长安全城布满火油薪柴,誓要与这座帝都同归于尽。
只要城破的那一刻来临,他便要点燃漫天烈焰,让长安化为一片焦土,让长安做他的陪葬。
正因如此,安南大军才不得不投鼠忌器,只能围而不攻,静待转机。
季伯听罢,眉头微微蹙起,心中也感到颇为棘手。
就在此时,属下呈上三封密信。季伯略带疑惑地接过,拆开第一封,只读数行,嘴角便浮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此信出自朱温之手,竟是一封卑微的乞降之书。
他在信中苦苦恳求季伯允许他归顺,并提出条件:其一,要保其性命无忧,不会遭到事后清算;其二,要容他保有多年搜刮而来的巨额财富,以便能安享余生。
若季伯答应,他便即刻献城归降;若遭拒绝,他便引火焚城,玉石俱焚。
季伯轻嗤一声,只觉荒谬至极。曾几何时,朱温也是乱世中的枭雄,杀伐决断,气吞山河。
可如今,沉迷酒色、贪生怕死,早已没了少年时的血性。
一面摆出与城共亡的悲壮姿态,一面又低声下气地乞求活命,如此首鼠两端、色厉内荏,实在可悲可鄙!
更何况,安南举旗兴兵,为的正是“兴复大唐,还于旧都”!怎能与这弑君篡位、颠覆纲常的乱臣贼子谈判?此等无耻之徒,不诛杀不足以正天下!
季伯冷笑着将信掷于案上,随即展开第二封。
此信出自玄冥教冥帝之手——正是朱温的亲生儿子。
信中同样是降书,但其条件更为决绝:只求季伯保全朱氏全族性命,不予清算;作为交换,他不仅愿意献出长安城,更会亲手斩下朱温的头颅,呈于阶前。
对此,季伯并不惊讶。
朱温这些年荒淫无道,劣迹斑斑,连自己的儿媳都未能幸免,这般禽兽行径,早已令冥帝恨之入骨。
更有甚者,朱温为铲除异己,屡次驱使玄冥教高手赴死——刺杀季伯不成,又命他们刺杀李星河,致使教中精英折损殆尽。
冥帝本就因走火入魔而断绝了子嗣,一直将玄冥教视为亲子血脉,如今教门凋零,元气大伤,怎能不愤怒?
想要杀父以雪恨,也是情理之中。
真正让季伯心生疑窦的,是冥帝所提条件之“少”。不但不索要权位,不追求富贵,甚至连自身安危都不提,只求保全族人性命。
这般克制,反倒透着反常,似乎有深意潜藏在背后。
季伯沉吟片刻,拆开第三封信,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此信出自朱温另一子——朱友文之手,内容与前两封如出一辙:愿献城归降,奉上朱温首级,所求的,也仅仅是朱氏一族的安全。
季伯靠在椅背上,仰头轻笑,眸中却寒光微闪。这朱氏一门,当真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啊!
一个欲焚城自戕,两个争相弑父献城,亲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权欲与背叛。
乱世之下,父子相互猜疑,兄弟同室操戈,竟到了这般田地!
他将三封信并列放在案上,目光如炬,缓缓说道:
“好一出父子相残的戏码……既然他们都想送我一份‘大礼’,那我便看看,谁的诚意,更值得一赏。”
季伯正沉思间,脑海中忽然仿若一道灵光乍现,他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锐利如鹰的光芒,这光芒中带着决然与狠厉。
紧接着,他面色一沉,用低沉且透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手下吩咐道:
“速去书写两封密信,通知李星云与李星河——倘若他们还想为父报仇,便赶赴长安!若是错过了,只怕此生再无亲手斩杀杀父仇人朱温的机会了!”
手下听闻此言,神色瞬间凝重起来,严肃地点了点头,领命后迅速退下,脚步匆匆地去办理此事。
片刻之后,只见两只身姿矫健、目光敏锐的信鹰,从四方城那高耸入云的高塔上振翅腾空,双翅有力地扇动,如同离弦之箭般划破长空。
一羽径直朝着那云雾缭绕、山川苍茫的苗疆方向扑去,另一羽则向着辽远壮阔、边界绵延的辽东边陲飞速飞去。
这两只信使信鹰,仿佛承载着复仇的熊熊烈焰,又似传递着命运深沉的召唤。
在辽东,李星河接到密信后,迫不及待地拆开。
他的目光如电,迅速扫过信上的字句,瞬间,双眸之中骤然燃起了熊熊怒火,那怒火仿佛是来自九幽炼狱的烈焰,在瞳孔深处疯狂地翻腾。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信纸,由于用力过度,指节都泛起了苍白之色。
紧接着,他当机立断,下令将辽东的军政要务毫无保留地全权托付给向来忠诚可靠的心腹方常,随后毫不犹豫地率领那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亲卫精锐。
他们身披坚固的战甲,手持锋利的兵刃,一个个跨上骏马,扬鞭策马,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那条通往长安的漫漫征途,马蹄扬起漫天尘土。
而在遥远且充满神秘色彩的苗疆,李星云读完来信后,神情瞬间冷峻如冰,眼中杀意如同实质般凛然四射。
他并无繁杂的事务需要处理,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牵绊他前行的脚步。
当下,他立即叫上那些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亲密伙伴——姬如雪、张子凡、陆林轩等人。
众人迅速地整理好行装,兵器在身,每一个人都眼神坚定,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这一行人就如同疾风骤雨一般,迅速地离开苗疆,向着长安的方向奔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便是血债血偿,为父报仇。
这两支队伍,一支从北疆辽东而来,一支自南陲苗疆出发,尽管他们所行路途遥远,山川阻隔,但他们的心意却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紧紧相连,目标高度一致——直取朱温性命,为含冤而死的父亲报仇雪恨,荡尽世间仇雠,还天地一片朗朗乾坤,一个公道。
不过季伯并不知晓,决心前往长安向朱温复仇的,远不止李星河与李星云兄弟二人,还有李饵。
当李饵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悲愤交加,毫不犹豫地召集了她最信赖的伙伴,誓要奔赴长安,为父讨回血债。
这番举动自然无法瞒过季伯。
起初,他听闻此事时,心中惊愕万分,本能地想要出面阻拦,毕竟长安路途遥远,危机四伏,而李饵终究是个女儿身,怎能轻易涉险?
然而,转念一想,为父报仇乃天理人伦之所在,何人能阻?
即便是他,也无权剥夺她这份沉甸甸的孝义与勇气。于是,季伯最终黯然放手。
可李饵自幼由季伯一手抚养长大,视如掌上明珠,疼爱有加。
即便他表面装作不知、任其远行,暗地里却早已悄然部署。
他秘密派遣了数十名顶尖高手,乔装混入李饵的随行队伍之中,寸步不离地守护她的安危。
而将李饵当作亲生女儿般疼惜的,又岂止季伯一人?
朝中诸多旧部、江湖义士,皆感念其仁善,纷纷暗中响应。
因此,当李饵启程之日,她的队伍竟已悄然汇聚至七百之众,人人身怀绝技,气势如虹。
李饵浑然不觉这背后的万千牵挂与周密安排,只怀一腔孤勇,率领众人踏上了奔赴长安的征途。
晨光微曦中,季伯独自立于城楼,远远凝望着那支浩荡队伍渐行渐远,心头如压千钧,酸楚难抑。
良久,他长叹一声,终是无法安心,又果断下令调遣一千精锐禁军,悄然尾随其后,只为确保她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