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双方军队从硝烟弥漫的战场撤离,各自黯然回归营寨的怀抱,这场惨烈血腥的战争才算是缓缓拉上了帷幕。
季军归营之际,早有医术高明的医师们疾步而来,他们争分夺秒地抢救伤员,细心地为每一位将士处理伤口,细心包扎,以期减轻他们的痛苦。
季伯深知,战后若救治不及时、不得法,伤亡之数必将激增,故而他未雨绸缪,精心组建了一支训练有素、技艺精湛的医疗队伍。
正是这份先见之明,使得季军这边的伤员得以有效救治,伤亡情况得以控制,未至过于惨烈。
经过一番紧急而有序的救治后,几位军团主帅面色凝重地步入主帐,向季伯汇报此次战役的伤亡情况。此役虽胜,却胜得异常惨烈。
孟石头麾下的重甲营,三百勇士几近覆没,仅余零星百人,且皆身负重伤,日后能再披甲上阵者,不足二十。
而牛虎、牛豹兄弟统率的骑射营亦是损失惨重,三千铁骑折损近半,幸存者虽逾千,但日后能重新上书做战者,不足四百。
更令人痛心的是,骑射营统领之一的牛虎,英勇作战中不幸断臂,此刻正于救治之中,生死未卜。
至于罗松正、石天王统领的刀盾军,一万五千精锐,竟有八千人永远沉睡于战场之上,余下七千,亦多带伤,难以再战。
唯炮兵营与辅兵,相对保全,尚存战力。
季伯闻讯,面色越来越沉重,沉痛之色溢于言表,他久久站立,仿佛被巨大的悲痛所吞噬,无法言语。
良久,他才以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
“务必妥善收敛所有将士的遗体,就地化为骨灰,将他们带回故乡。你们且去休息,让我独自静一静。”
言罢,众人躬身行礼,默默退出主帐,只留季伯一人,在寂静中缅怀那些战死的英灵。
季伯的营地沉浸在一片深重的哀愁之中,而敌对的杨思远大军亦是愁云惨雾,愁绪弥漫。
杨思远麾下的二十万新兵,在这场战役中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非死即成为俘虏,仅有极少数幸运儿得以逃脱生天。
尤为令杨思远痛心疾首的是,他引以为傲的精锐部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特别是那支被他视为心头好的王牌骑兵,万余铁骑无一幸免,全部战死疆场。
至于那十余万的甲士,亦是折损近半,幸存者无不遍体鳞伤,伤痕累累,至于最终能有多少人逃脱死神的魔爪,实乃难以预料之数。
杨思远未曾料到,原本以为能轻易捡得便宜,却不料非但未能如愿,反而使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这令他心如刀绞,悲痛之情难以言表。
然而,作为一方之雄,他强忍悲痛,以沙哑的声音对众将说道:
“尔等速去休整,我自会从后方调集新军前来支援。这几日,切勿与季军轻启战端,待唐、陈两军发动攻势后,我们再行讨回公道。”
他一番勉励之语,犹如定海神针,让众将稍感安心,随后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众人深知杨思远此刻正强压怒火,谁也不愿成为其发泄的对象,于是纷纷告退,唯恐避之不及。
杨思远独自留在营中,拿起茶壶猛灌一口茶水,随即愤怒地将茶壶掷于地上,茶壶应声而碎,碎片四溅。
他仍觉不解气,又一脚踹翻桌案,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怒火中烧之下,他拔出随身宝刀,肆意挥砍,口中发出阵阵怒吼,犹如陷入疯狂之境。
最终,他力竭而倒,瘫坐于一片狼藉的帐篷之中,双眼中满是痛苦与绝望,两行热泪悄然滑落脸颊。
由于双方主帅的严令,季军和杨军皆保持着克制。
双方仿佛对彼此视若无睹,各自收敛己方战死将士的遗体。
季伯一方将尸体收敛后,付之一炬,烧成骨灰以便运回后方。
而杨思远一方的做法则简便许多,直接挖了个大坑,把尸体一并埋入其中。
若不是深知不收拾尸体易引发瘟疫,杨思远一方或许连埋都不愿去埋。
待季伯一方将所有士卒的遗骸收敛完毕,便光明正大地拆除营寨,开始向后撤离。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对面的杨思远大军。
杨思远立于营寨城墙上,凝视着季伯一方的举动,眉头紧蹙,几乎能夹死苍蝇。
季伯一方确实是在真正地后撤,并非诱使他派兵追击的引蛇出洞之计,他的探子确切查明季伯一方并未设下伏兵。
这着实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季伯一方明明获胜,为何要后撤呢?
他也曾猜想是否唐、陈二人已从他们的领地攻打季伯,致使季伯不得不回撤,然而季伯他们的军队整齐有序,并不像是遭受攻击的样子,而且他也未收到唐、陈二人的信件。
那么,究竟是何原因呢?
杨思远全然摸不透季伯的举动,故而他未加追击,只得眼睁睁看着季伯大军趾高气昂地撤离。
在季伯大军撤走两日之后,杨思远获知了一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他的盟友,唐士旻与陈彦谦二人早在数日前就遭人刺杀身亡,他们筹备的军械粮草也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当下,在他二人的领地中,众多权贵彼此攻讦、相互猜疑,都认定是对方刺杀了节度使并侵吞了所有的军资粮草。
毕竟,如此之多的物资,又怎会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定然是自己人中饱私囊了。
否则,难道真如那荒诞不经的传言所说,是被鬼怪给搬走了不成?此等无稽之谈,也唯有愚昧的乡野村民会信。
正因如此,唐、陈二人离世后,他们的地盘群龙无首,众人又相互猜忌,毫无信任可言,以至于所有人都对他人严加提防。
现今,战火已然燃起,局面已然混乱不堪,犹如一锅煮沸的粥。
杨思远听闻此讯,呆愣了许久,而后死死地盯着报信之人,怒声喝令其再说一遍。
杨思远的眼中布满血丝,双目赤红,因愤怒而怒发冲冠,仿若一头欲择人而噬的凶悍恶虎。信使吓得浑身颤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杨思远愈发恼怒,抄起宝刀便砍了下去,边砍边吼:
“我叫你说话,说话!”
此刻的杨思远已毫无半点风度可言,整个人状若疯癫。
待杨思远回过神来,信使已然化作一摊血泥,而杨思远也虚脱无力地向后倒去,气息奄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