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伯立于金銮殿之中,目睹着大臣们对着空置的龙椅,满怀激情,言辞恳切地奏报国家大事,他不禁感到一阵困倦,哈欠连连。
此刻的天启帝,理应正在后宫炼丹,这已成为众人习以为常之事,毕竟天启帝多年来沉醉于修仙之道,对朝政之事早已置若罔闻。
季伯聆听着朝臣们对着空龙椅滔滔不绝地讨论国家大事,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无奈,轻轻地翻了个白眼。
天启帝久未临朝,大明的政务实际上已交由九千岁魏忠贤、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兼文官之首的宰相海瑞,以及吏部尚书兼当朝太博的三朝元老魏太博三人共同商议决定。
他们商议后的决策,再送入内宫供天启帝审阅,然而次日朝议上公布的,不过往往递交天启帝翻阅的奏折,都是纹丝不动的送出来。
天启帝痴迷于修仙,对凡尘俗事漠不关心,因此魏忠贤三人的决策,往往便是最终的定论。
然而,这群文人却总喜欢这般形式,明明已经定好的事情,却非要在朝堂上再次重申。
季伯无聊地再次打了个哈欠,环顾四周,只见除了自己,所有官员都严格遵守着礼仪,连那位三朝元老、年事已高的魏太博,平日里步履蹒跚、言语颤抖的老人,此刻也背脊挺直,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朝议。
季伯的目光又转向海瑞,却发现这位平日里上朝时如泥塑木雕般沉稳的宰相,今日却显得有些失神。
他时不时地将视线转向季伯,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
海瑞与季伯眼神相碰后,又迅速移开,这让季伯不禁心生好奇,难道海瑞今日吃错药了,这么异常?
海瑞此刻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再次扫视了魏忠贤一眼。
尽管他难以理解为何原本以贪婪和权力为重的魏忠贤,如今却变得忧国忧民,为大明尽忠职守,但海瑞对魏忠贤的防备之心依旧未减。
他只在有重大事务时才会与魏忠贤交谈,其余时刻则尽量保持距离。
然而,这次他却是为了私事,不得不有求于魏忠贤,这使他更加感到纠结和矛盾。
海瑞的思绪飘回了家中,他想起了自己那位日渐消瘦的义女,尤其是那双泛着红光的双眼,让他这位一生刚硬的人也不禁感到心软,如何也硬不下心肠了。
每当他看到义女的眼睛,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已故的发妻,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
他与发妻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便情投意合,成年后在双方父母的祝福下结为夫妻。
后来,海瑞离家赴京赶考,金榜题名,入朝为官。
然而,他并未能让家人过上安稳的生活。
他为人正直古板,不知变通,在官场上得罪了不少人,也因此多次被针对,被贬谪出京,甚至被关入天牢。
这些经历让家人为他担惊受怕,而发妻更是要替他照顾家小,为他奔波劳碌。
每当想起这些,海瑞便对发妻感到深深的愧疚。
后来,他功成名就,位极人臣,却收到了发妻因操劳过度、心力交瘁而离世的噩耗。他赶回家时,发妻已经离世。
海瑞悲痛欲绝,妥善处理了发妻的后事。在老家,他遇到了一个年幼的女孩,她为了安葬母亲而卖身。
当海瑞看到那双与发妻相似的眼睛时,他心生怜悯,帮助女孩安葬了母亲,并收她为义女。
海瑞想到他的义女也不禁面露温柔,他的义女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性格温婉却又不失坚毅。
家中事务被她处理得有条不紊,就连海瑞感觉得繁杂的人情往来,她也能帮忙打理得妥妥当当。
海瑞打心眼里疼爱这个义女,视如己出。
忽然,海瑞面色一沉,神情变得扭曲,在心中狠狠地咒骂于民安。
说实话,海瑞原本对民安这个故人之子是真心欣赏的,此人武艺高强,又有侠义之心,海瑞着实对这个少年颇为赞赏。
然而,海瑞从未想过将自己的宝贝闺女许配给他。
暂且不提作为父亲对妄图接近自己宝贝女儿的男人的那种厌恶,单是想想于民安在感情方面的优柔寡断、四处留情,海瑞就对他心生厌恶了。
且不说于民安和齐红铃之间的亲密关系,后来他又和长乐帮帮主的妹妹暧昧不清,这让在感情上洁身自好、忠贞不渝的海瑞着实看不起于民安,又怎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跟他呢?
海瑞没咬牙切齿多久,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变得颓丧起来。
海瑞很了解自己的宝贝女儿,她平日里看似无欲无求,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对谁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但实际上她是个执拗的人,只要是她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且于民安是自己女儿这么多年来唯一动过心的人,如果于民安出了什么事,恐怕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做出傻事来。
海瑞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而一旁的季伯并不清楚海瑞心中所想,但看到海瑞脸色几番变化,觉得颇为有趣。
朝会结束,百官都向外走去,海瑞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走向季伯。
他微微颔首,拱手行礼,语气坚决:
“魏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季伯也以拱手之礼回应,笑声朗朗:
“海相爷,有何要事与魏某商议?”
海瑞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沉声问道:
“在下听闻天牢之中,关押了一对于姓兄弟,不知此二人所犯何事?”
季伯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细细打量了海瑞一番,心中暗自感叹,这主角的光环果然非同凡响。
他稍作思忖,决定借此机会将这对兄弟从身边排除,以免日后麻烦不断。
于是,他哈哈一笑,道:
“海大人怕是误会了。”
“哦?魏大人此言何意?”
海瑞眉头微皱,面露疑惑之色。
季伯轻叹一声,换上了一副哀痛的表情:
“这二人并未犯下大罪,实际上,他们乃是大明前任贤相于谦的公子。于谦大人一生忠君爱国,为官清廉正直,堪称一代贤相。然而,不幸遭遇青莲教的刺杀,全家罹难。魏某每每想起,都痛心疾首。如今,天佑忠臣,让于大人的儿子幸免于难,我定要向陛下请旨,封他们为爵,以告慰于谦大人在天之灵。”
听完季伯的话,海瑞心中震惊无比,仿佛被重锤击中。
他深知,当初刺杀于谦的幕后黑手正是魏忠贤,如今他却想将罪责推给青莲教,真是无耻至极。
海瑞心中翻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皇宫的。
坐回轿中,他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无耻啊!”
不久之后,一则震撼人心的消息如晴天霹雳般传遍了大明朝野,震惊了天下。
那曾遭受青莲教刺杀,全家不幸罹难的前任丞相于谦,其家中尚有两子幸免于难。
这两子近日被天启帝意外发现,皇帝深感于谦的功绩卓越,特封其两个儿子为伯侯,封号“忠义侯”!
得知此事的朝野内外,知晓内幕者纷纷痛骂魏忠贤的无耻行径,而不知情的百姓则为这沉冤得雪、好人好报的事迹欢欣鼓舞,仿佛看到了正义的力量再次在大明的天地间闪耀。
新任的忠义侯,于伯侯于国泰与另一位忠义侯,于伯侯于民安,在接到这突如其来的封赏时,二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昨日尚在天牢之中,今日却已身处昔日于谦的府邸,如今这府邸已更名为忠义侯府,昔日的荣光似乎再次降临。
于民安心中的愤怒难以抑制,他愤慨地说道:
“那阉贼魏忠贤,莫非以为用这高官厚禄就能让我们忘记仇恨,不去找他报仇!”
海瑞看着这位愤怒的年轻人,虽然对他有些不满,但身为长辈,还是耐心地劝诫道:
“慎言,你即便再恨魏忠贤,但也不能拒绝这道旨意。”
“为何!”
于民安愤怒地吼道。
这时,一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于国泰开口了,他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因为这旨意是皇帝亲自下的,如果我们不接,那就是抗旨,到时候我们就会被视为逆贼,失去一切能为父亲翻案的机会。”
于国泰的话语如同雷霆万钧,直击于民安的内心深处。他愤怒至极,声音如雷鸣般响起:
“杀父之仇,岂能轻易放下?”
海瑞见状,温言抚慰道:
“你与你兄长,尚年轻,风华正茂,未来道路漫长,何须急于一时?”
于民安满腔怒火无处宣泄,转身疾步走向后院,留下于国泰与海瑞相对交谈。
一番长谈之后,于国泰亲自起身,将海瑞送至府外。
海瑞在离开之际,轻拍于国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令尊乃是一代忠良,名垂青史,你二人日后定要继承其遗志,莫要让他的英名受损。”
于国泰恭敬地施礼,回答道:
“多谢世叔教诲,我兄弟二人定当谨遵父训,不让父亲蒙羞。”
海瑞听后,心中大慰,对于国泰的欣赏之情更甚,他继续嘱咐道:
“回去后,好好劝解民安,让他切勿操之过急。”
于国泰送走海瑞后,匆匆赶往后院,欲劝慰弟弟。
然而,后院空无一人,于国泰大惊失色,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急忙奔向九千岁的府邸。
于国泰心急如焚地赶到九千岁府邸前,只见门口已有人恭候多时。
那人一见他,便热情地引他入府。
于国泰心中早已预料到最坏的情况已然发生,事到临头,他却反而毫无紧张之感,昂首挺胸地步入府邸。很快,他便见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弟弟于民安,他急忙上前查看。
尽管弟弟鼻青脸肿,但所幸伤势不重,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他迅速为弟弟接上了脱臼的下巴,于民安一见到哥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因下巴刚被卸了,发不出完整的语言,他只能以眼神示意于国泰速速离去。
然而,于民安刚能开口,便急切地喊道:
“快走,这里有个高手,你我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于国泰却不为所动,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却并未为他松绑。
他深知弟弟性格冲动,此刻被绑住反而更为稳妥。
此时,季伯也从外归来。
若于民安能稍做了解,便会知道季伯这个时候通常不在府中,而是在锦衣卫卫所处理公务。
季伯接到仆人消息,得知府上发生行刺之事,急忙从锦衣卫所赶回。
一见到鼻青脸肿、模样凄惨的于民安,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季伯转过头,目光落在刚刚暴打了于民安的南宫长乐身上,心中已然明了为何于民安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这的确是于民安的不幸,偏偏撞上了刚从沿海归来,实力大增的南宫长乐。
南宫长乐,自与赢洲第一剑豪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效量后,不仅唤醒了纯阳刀灵,更深刻领悟了纯阳刀法的精髓。
他在沿海潜心修炼数日,随后匆匆赶回京都。
一回到京都,他便察觉到妹妹的异常,从负责照顾妹妹的仆从口中得知,妹妹竟与一个男子关系暧昧。
南宫长乐心中怒火中烧,他自幼父母双亡,与妹妹相依为命,既是兄长又是父母,含辛茹苦地将妹妹抚养长大。
如今,他不过与妹妹分别数日,妹妹便有了心上人了。
南宫长乐强压下怒火,细细询问妹妹的心上人是谁。
得知是于民安后,他更是怒不可遏。
他曾在沿海见过此人,即便当时于民安用了假名,但南宫长乐一看画像,便认出这人是他认识的那个家伙。
他在沿海亲眼目睹于民安与另一女子卿卿我我,如今居然还敢脚踏两只船,既有恋人还敢来招惹他妹妹。
南宫长乐当即下令,让长乐帮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于民安找出来。
然而,造化弄人,还未等南宫长乐去找,他在拜访九千岁时,便意外地遇到了这个胆敢单枪匹马刺杀九千岁的于民安。
冤家路窄之下,南宫长乐毫不犹豫地抢先出手,暴打了于民安一顿。
若不是顾忌要留活口,于民安恐怕早已命丧南宫长乐之手,毕竟南宫长乐对这个渣自己妹子的家伙,可恨的牙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