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函普愈发显得疲惫至极,他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儿啊,替为父精心筹备一些贵重的礼物,为父要去试着化解这场风波。”
完颜乌鲁猛地自座位上站起,面容扭曲,痛苦与愤怒交织在一起,他高声喊道:
“父亲,您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此次高离之举,分明是蓄意针对我们。即便我们一味忍让,不作任何反抗,他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您此去只会蒙受更大的羞辱,根本不会有任何转机!”
完颜函普望着愤怒至极的儿子,嘴角勾起一抹极为苦涩的笑容,他缓缓说道:
“儿啊,你所言种种,为父又岂会不知?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高离势力庞大,而我们女真一族势单力薄,又能如何呢?我们只能暂且顺着高离的心意行事,万不可轻易得罪了他们!”
完颜乌鲁已是愤怒到了极点,咬牙切齿,双眼充血,仿佛要喷出火来,他低声咆哮道:
“可是父亲,高离此次分明是想要置我们于死地啊!”
完颜函普缓缓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用那略显苍老却依旧坚定的声音宽慰道:
“儿子,莫要如此绝望,总会有一线生机的。记住,真正的男子汉,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切不可鲁莽行事,坏了大局啊。”
完颜函普费尽心力,终于将满腔怒火的儿子安抚平静,心中却也不愿再触及那些令人不悦的琐事,于是话锋一转,问道:
“关于注思板的消息,可有丝毫进展?”
提及完颜注思板,完颜函普的脸上不禁浮现出深深的忧虑之色。
注思板,他唯一的心头肉,已经整整三个月音讯全无,怎能不让他愁肠百结,忧心不已。
完颜乌鲁同样面带愁容,轻轻摇了摇头,他心中对妹妹的担忧丝毫不亚于父亲。
为了寻回注思板,他已倾尽所能,派出多人四处搜寻,然而却始终未能觅得她的半点踪迹。
这般情形,让父子二人皆心急如焚,却又都不敢去触碰那个最为骇人的念头。
完颜函普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道:
“继续加派人手,务必找到注思板。她武艺超群,定能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完颜乌鲁闻言点头答应,见父亲一脸倦容,满心不忍,便劝他早些歇息,随后恭敬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完颜函普一人,在帐中独自品味着无尽的苦闷与忧愁,不时发出沉重的叹息声。
然而,完颜函普与完颜乌鲁所忧虑的完颜注思板的境遇,并未如他们预想的那般悲惨,反倒是过得相当舒适。
当初,完颜注思板被俘之后,由于使节团急于前行,携带受伤的完颜注思板多有不便,于是他们便派人将她押送至后方。
这样的安排,既方便为她精心疗伤,也为日后是否利用她来威胁完颜函普留下了余地。
完颜注思板被送往新罗之后,并未遭受任何不公。
鉴于她身为女子且身负重伤,大唐方面特意将她安排进了新建成的医院接受妥善治疗。
大唐士兵本就享有优渥的待遇,而对于伤员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在医院中,完颜注思板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闲生活,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她的身形竟也圆润了不少。
完颜注思板极为珍惜地把最后一勺饱含着红烧肉浓郁汤汁的米饭缓缓送进嘴里,仔细品味一番后,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角,目光依旧恋恋不舍地落在那已然空空如也的饭碗上,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再去舔那连一粒米都不剩的碗底。
回想初到之时,她刚到新罗,便有医生帮她从食堂带了份红烧肉盖饭。
那一刻,她满脑子都是那盛了满满一大碗的米饭,上面还浇着一大勺色香俱佳、诱人垂涎的红烧肉。
那红烧肉肥瘦适宜,一入口便融化开来,肥润却不油腻,瞬间激活了她沉寂的味蕾,令她食欲大增,狼吞虎咽,嘴巴根本停不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绝妙的味道。
待她终于缓过神来,却惊觉自己的碗已被舔得一干二净,别说一粒米,就连一滴汤汁都没留下。
照顾她的医生见此情景,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就连看着她的护卫都用怜惜的眼神看她,后来饭堂里那些做饭的大厨知道了后,也心生疼惜,仿佛看到自己辛勤劳作的成果被无比珍视地享用着。
打那以后,每次给她打的饭,大厨总会格外大方,将她的碗装得满满当当,生怕她吃不饱似的。
“你至于这样吗?不够再打一份就行,何必如此呢?”
李星河看着完颜注思板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道。
完颜注思板却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并不理会李星河的打趣。
李星河倒也不生气,吃完自己的饭后,起身走到炉子边,打了些热水倒入碗中,轻轻地晃动着碗,将碗里的油星一点点涮去,而后缓缓品尝起那带着些许油香的热水来。
辽东的冬天,寒风刺骨,滴水成冰,然而大唐居民居住的房屋却温暖如煦。这是因为每家都配备着一个铁皮炉子。
此炉子由铁皮制成,里面燃烧着熊熊的煤炭,热量充足,一经点燃,整个房间便好似置身于春日之中,暖意融融。
并且煤炭十分耐烧,几块煤炭便足以燃烧一整天,让人颇为安心。
只是,煤炭燃烧时产生的烟气有些刺鼻,而且所生成的二氧化碳若不及时排出,容易造成窒息。
不过,只要在铁皮炉子上安装一根长长的铁皮管子,将烟气排到室外,这一问题便能轻松解决。
如此一来,铁皮炉子既能取暖,又可做饭,可谓两全其美。
平日里在上面放置一个大水壶,烧出的热水足以满足一家人的日常饮用需要。
所以,当李星河让人制造出铁皮炉子并亲自展示其奇妙用途后,众人纷纷争相购买,竞相模仿。
现今,新罗的家家户户都开始使用这种既实用又方便的铁皮炉子。
李星河喝完碗中的涮碗水,转头看向完颜注思板,面带微笑地问道:“你要不要也喝点热水?”
完颜注思板刚才还对李星河不理不睬的,此刻却瞬间改变了态度,赶忙把手中那硕大的碗递给李星河,大声地说道:
“要!”
李星河接过完颜注思板那大得惊人的碗——这碗确实极大,足足是李星河饭碗的三倍有余。
他往碗里添了满满的热水,递还给完颜注思板,同时忍不住瞅了瞅完颜注思板的肚子,心中满是疑惑:吃了这么多饭,这完颜注思板到底把饭吃到哪儿去了,肚子咋也不见鼓起来呢。
“骗子,你瞧那边!”
完颜注思板同样捕捉到了李星河投来的目光,她冷哼一声,脸上毫无羞怯之色。
毕竟,辽东的儿女本就性情豪迈,断不会像中原女子那般轻易便羞红了脸颊。李星河不假思索地开口道:
“瞧你吃了那么多,我就好奇,这些东西究竟都去了你身体的哪个角落。”
“哼!”
完颜注思板听完,又是一声冷哼。
虽说辽东的女子大多性情豪迈,但她终究也是个女子,听闻此言,心中难免有些羞恼。
完颜注思板不禁暗自思量,莫非自己真的吃得过多了?要不要从明日起,稍微节制一些?然而,大唐的饭食实在是美味至极,尤其是那红烧肉,一想到那红烧肉的味道,完颜注思板便又忍不住馋涎欲滴。
“哎哟哟,瞧你这模样,口水都要滴到被子上了。”
李星河笑着打趣道。
完颜注思板慌忙伸手去擦,待手举到嘴边时,才猛然醒悟,这不过是李星河在戏弄她罢了。
完颜注思板顿时恼羞成怒,抄起枕头便朝李星河扔去,同时怒喝道:
“你给我滚出去!”
李星河乐呵呵地接住枕头,重新放回完颜注思板的床上,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
“好了,莫要动气,你的伤势还未痊愈,可别又加重了。”
一提及此,完颜注思板愈发恼怒,再次将枕头朝李星河掷去,骂道:
“你还有脸说,我的伤原本都快好了,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还在医院里躺着养伤!”
“哎哟喂,你这话可真就是厚颜无耻至极啊!若非你暗中偷袭于我,我又怎会动手反击呢?”
李星河带着几分好笑又好气,对完颜注思板反驳道。这段纠葛的往事,还得从一个多月前慢慢道来。
虽然,完颜注思板所受的伤势极为严重,但在医院经过一个月的精心调养后,她的伤势已然好了大半。
在这段期间,完颜注思板得知大唐竟打算利用她来威胁她的父亲,她心中自然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于是萌生了偷偷逃离医院的念头。
然而,经过一番细致的观察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逃出医院的重重看守。
更何况,当时辽东已经步入了寒冷的冬季,大雪纷飞,将道路封得严严实实。
即便她能侥幸逃出医院,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穿越茫茫雪原,跑回女真族的领地。
因此,她只得暂时按捺住心中的冲动,继续在医院中等待合适的时机。
终于,她等来了前来医院看望慰问伤兵的李星河。
虽然当时完颜注思板并不清楚李星河的具体身份,但她也能隐约察觉到李星河绝对是个大人物。
于是,她便心生一计,打算挟持李星河,以此作为筹码,迫使大唐放她离开新罗。
然而,遗憾的是,她的这个计划并未能如愿以偿,反而让自己再次身受重伤,只能无奈地继续留在医院接受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