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骨悚然的爬动声响了起来，最先被吓趴的是还未被推入“刑场”的众人，他们惊恐地瘫坐在地上，看着涌出火山口的、成群的黑色蚂蚁。
它们的身躯为黑色，布满红色的哭脸一般的花纹，个头足有猫般大小，咀嚼式的口器不断开合，看上去极为可怖，最先攀上火山口边的黑蚁甚至如人一般站立了起来，触角晃动，似乎是在寻找呼唤它们的人以及猎物。
“这是什么鬼？它们是从火山中爬起来的？那里面难道没有岩浆吗，生物能活的下来？”，唐杰难以置信地说道。
“也许它们并不畏惧高温。”，阿尔伯特依旧对新奇的生物有一定的兴趣，不过这些黑色的蚂蚁已经超过了他的心理承受极限，此刻更多的是惧怕。
那些黑蚁们很快找到了它们的目标，口器咧开，如潮水一般猛地涨起加速，扑向了尖叫的那对情侣。
在囚犯们战战兢兢的目光中，手掌长的、密密麻麻的足肢一下子将那对情侣淹没，黑色的身躯团在一起，积聚成了一个小山丘，里面传出来的是肉体被撕裂的声音、以及尖利到逐渐微弱的惨叫，然后是漫长的咀嚼。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好似又有吸吮骨髓一般的声响。
血水缓缓渗漏在了火山口边的土地上，但似乎被地面下的什么东西吸收了，因此土地并没有变得湿润。
黑蚁们进食完后很快离去，只留下地上两具遍布腭痕的凄惨碎骨，以及上面没有吃干净的些末红色碎肉。
眼前一幕使得大多数人都开始呕吐起起来，酸臭的气息混杂着失禁的骚味。
鱼人们拿着钢叉挨个试探，被吓晕了的则是干脆被如滚木桶一般推进火山口里扔给嗷嗷待哺的蚁堆，似乎由于这次的收获过于丰盛，赛吉鱼人们已经不在乎将每一对的祭祀都执行到完美。
毫不留情的姿态和超出想象的酷刑很快冲破了不少人的心理防线，他们看向恋人的眼神好似被黑暗和恐惧蚕食了，已经变得有些漆黑起来。
人总是会权衡着做出选择，就像海难中甚至有一种惯例，绝境中的船员们可以通过抽签来选出牺牲者，他的血肉会成为船员们在饥渴中活下去的资本。
现在，鱼人们不过再度创造了绝望，让人们回忆起野兽的生存本能。
“喂，汉斯，没有办法救救他们吗？”
令唐杰惊讶的是，发问的是维多利亚，而不是特蕾莎，按理说这种冲动应该是修女的工作，什么时候日不落帝国的女王也会如此善良？
但也许是多次生死之间的经历让维多利亚女王重新认识到了生命的可贵而不易，不再对于陌生的、没有关联的人保持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唐杰很乐于看到她的这种改变，但是.......
“我无能为力，维多利亚。”，唐杰打量了周围数百名鱼人守卫说道，“无论是我，还是特蕾莎，都不具有这种挑战一整个超凡群落的实力，我们也许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找出离开秘境的办法，保护你和阿尔伯特安全离开。”
特蕾莎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些拥有超凡之力的鱼人士兵就已经很难对付，那名一直没有出手的祭司恐怕还是一名深不可测的高阶超凡者，实力远在我之上。”
“怎么会这样。”，维多利亚的目光有些黯然。
阿尔伯特揽了揽她的肩膀，宽慰道：“生命并不是一切，主会拯救他们的，使他们的灵魂免遭于恶魔侵扰。”
不不不，你个被迫忠于福音派的德国王子在说些什么........
而且这里是“极乐”的地盘，可不归光明那位“主宰”管，和恶魔也没什么关系.......
唐杰看见阿尔伯特对他眨了眨眼睛，有点无语。
阿尔伯特倒是有时候比他想象中更加现实。
在他们压低声音交谈的时间里，第一个向恋人拔刀的人出现了，在一段段温柔的话语之后，悄然靠近的他猛地将锋利的匕首刺入了恋人的胸膛。
那捅穿血肉的真实触感似乎使得男人回忆起了熟悉的感觉，他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几乎要放开匕首。
然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周围让他感到害怕的怪异鱼人和火山口一眼。
“威纶，为什么，威纶........”
他转过头，面前是她不敢置信而又失望透顶的眼神，她挣扎着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指甲刻出血痕。
“我得活下去，我得活下去.........”
他喃喃着低下头，用左手握紧了颤抖的右手再度深扎下去，血腥地剜出了她的心脏。
那是怎样的一颗，跳动着的、鲜活的、淋漓着血液的心脏。
当完成这一动作、看见震荡开泥土升腾而起的无数丑陋树根扎入爱人心脏的刹那，男人好似惊醒一般跌坐在地上，感受到的却是自己心脏的撕痛，以及自己的卑劣。
他的脸上一片愧疚惨白，丝毫没有感到求生的喜悦，而是如同阴影一般愈加浓重将他覆盖的绝望。
爱人的心头血滋润了树根，也使得那好似皲裂皮肤一般的树躯好似春风拂过一般滋润起来，陡然生长出一片片美丽的蓝色小花。
然后那些蓝色小花一朵朵凋谢，慢慢地只剩最后一朵，最为艳丽的一朵，如僧帽，又如铃铛。
但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黑灰色气流亦是从那手刃恋人的男人身上升腾而起。
他发出了撕心裂肺一般的哭喊，在地上打滚，凌迟般的痛苦更是让他回忆起了自己对爱人所做的事，他的面目揪成一团般的扭曲丑恶。
不知从何而来的湿漉漉的绿色黏液不断地冒出他的肌肤，将他的浑身浸透，光是看上去就十分粘稠和难受，男人努力朝鱼人祭司伸出手大喊道。
“我按你说的做了！你承诺过不杀我的！”
“我什么都没有对你做。”，老鱼人咧开嘴笑道，“你也不必惊慌，我的孩子，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堕落，谁也无法干预。”
“什么意思？”
他垂目看向恋人血液汇成的血泊，那血面如同光滑的镜子一般，映射出了他现在的改变。
那黏液逐渐使得他柔软的肌肤硬化，变得好似鳞片，他的鼻子在皱缩消失，化为了双眼间的一条细缝，不，他，他的眼睛.......
他发现自己的视野在逐渐改变，好似天旋地转一般，一切的景色都环绕着他，自己好似被装进了一只玻璃球里，一切都带着弧度好似在朝着天空生长。
不过更让他感到可怕的是，眼前恐怖丑陋恶心的一张扁平的鱼脸，以及视野最低处好似树根一般舞动着的无数触手。
“你是什么该死的东西！离我远一点！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挥舞着手中的匕首试图惊吓住对方，那鱼脸在血泊中荡漾，好似在狞笑。
但当他看到那三叶卷住一把红色利刃的鱼鳍时，陡然呆住了。
同样震惊到呆住的还有唐杰。
他目瞪口呆地向特蕾莎质问道：“这就是你口中的混血，混血是这个意思？”
特蕾莎愣了愣，看向他道：“人堕落成恶魔，升华成天使，不也是这样？除了在“主宰”或者“主宰化身”手中亲手诞生的初代，才是纯血。那个鱼人祭司，便是一名纯血，所以我才告诉你它很强啊。”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唐杰揉了揉头发，感觉大脑一片混乱，赛吉鱼人竟然不是通过**来进行繁衍，而杀死恋人的人虽然活了下去，竟然变成了鱼人。
也难怪他们会供奉“极乐”，并乐于向祂提供这样的悲剧，恐怕只有在他人更加不幸的惨剧中，这些曾经做出了邪恶选择、变成鱼人的人们才会感到些许宽慰。
亦或者说是，这个超凡族群所有的一切、生老病死都是在为“极乐”提供表演，这就是个在痛苦之海中煎熬、永远到达不了彼岸的族群。
“啊！！！！！！！！”
在男子崩溃了一般的惨叫声中，唐杰感到不寒而栗。
它们才是真正的玩物。
自己会不会也会如此？
自己的“主宰”会不会也和“极乐”一样？
他摸了摸腕上所藏的使徒烙印，这难道才是克莉丝汀娜天使真正让他来此的目的？一个警告？一个不要站错阵营的警告？
他感到魂胆尽散，可身为蝼蚁，又怎能知道天的心情。
担忧、恐惧和动摇将他淹没，唐杰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天空开始有些昏暗下去，从火山口里升腾起的烟雾和呛人的气息弥漫住了整个火山之顶，鱼人们更加振奋起来，认为这是瓦西利斯神，也就是“极乐”注目的标志。
“瓦尼西撒！”
“瓦尼西撒！”
它们欢呼起来，兴奋地将越来越多的情侣同时推到了火山口边的诡异树林，照样留下了锋利的匕首。
拒绝的后果和接受的后果同时横在了人们的面前，人生之所以艰难，在于近乎都是两难的选择，危机之中更是如此。
但鲜血不知觉间淌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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