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加困惑了。”
帕忒希娅眉头轻蹙,食指点在唇上,宛若在进行费劲的思考。
“你不是经常会代表王国进行抉择吗,抉择无数人的生死?你一直就是审判者啊?”
“或者你认为两个人灵魂的审判重量太重,你需要有人帮忙分担?可这里暂时拉不到一位大臣。”
维多利亚面色惨白,宛若一层层华丽的纸被帕忒希娅无心率真的语言层层撕开了一般。
她感觉自己犹如赤裸在空气中,无助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服,“至少需要是正义的审判。他们杀过人吗?”
“咚咚咚!!!!!”,死神的手杖再度重重响起,此刻还伴随起了一股不耐的嘶吼。
黑暗愈发逼近,已经蔓延到了脚边,恐惧使得所有人都面色惨白。
‘“这重要吗?”
帕忒希娅叹了口气,不得不向她倾倒自己的想法。
“世界是很狭窄的,宛若悬崖一样,大家挤成一团,想救人就需要杀人。”
“您想要在联合王国多捧起一个能够健康生长的新生儿,就得推下一个殖民地的反抗人民。”
“您想要一个身边的朋友获得新生,就得把离您远一点的人退下深渊。”
“我们划定了我们心中的范围,并依此建立起了维护范围之中人的法律,法律从来就不存在正义,只存在合理。”
维多利亚捂住胸口喘不过气来,帕忒希娅的话语在她心中比死神的嘶吼还可怕,宛若把她从出生起、接任为女王起就竖立起的信念一寸寸撕为灰烬。
吼!!!!!!!!!
此刻连帕忒希娅的身体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连忙催促道:“快选吧!”
“是陌生人,还是密友?是谁跌下深渊?!快选吧!没有其他的人会知道的,这是你们与死神之间的交易。”
维多利亚陷入了痛苦的思索,但当她还在纠结之时,阿尔伯特已经站了起来,她惊叫道。
“阿尔伯特!”
但他已经一步比一步快地朝那两个人走去。
帕忒希娅抚住因害怕而起伏的胸膛,舒出一口气。
“男人偏向理性,女人偏向感性,当需要做出痛苦的选择之时,女人总是想要找出一种逃脱选择的办法,同时也卸下责任。”
“不过维多利亚女王女士,我真的不希望你讲责任交由阿尔伯特亲王先生一人承担。”
“在黑暗的世界中最恐惧的不是罪孽和痛苦,而是没有同伴。”
维多利亚咬了咬嘴唇,跟上了丈夫的步伐。
“这是地狱的话,我们一同堕入地狱好了。”
“大佬帮”帮众的身躯消失在了光亮里,死神的吼声骤然停止。
有两片透明的、仿佛知道自己命运一般惊恐地飘飞起来的灵魂,它们在黑暗中是如此耀眼,宛若会吸引飞蛾的灯火。
但一根鹿骨手杖很快如同扎穿破布一般扎穿了它们,然后宛如挂着牲畜一般拖远。
黑暗仿佛随那不知名的黑袍的脚步一步步退去,一百米,两百米,两千米,直至天边。
天又重新亮了起来。
但那将人亲手推下绝望深渊的记忆已经刻在了两个人的记忆之中。
即便挽救挚友的喜悦在未来能够将这愧疚痛苦冲散。
但这是记忆,是永远会顽强地占据一个角落,永远不会消退的东西。
而随着光亮遗留下来的,是比光亮更耀眼的两个灵魂,它们飘腾在空中。
帕忒希娅点了点头,合手笑道:“是汉斯和特蕾莎!看样子它们从死神的瓦罐里飞出来了!”
“帕忒希娅,我能问下你怎么知道死神没有将汉斯和特蕾莎的灵魂像刚才那样.........”
帕忒希娅绽放起更灿烂的微笑,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竖起了一根手指。
“如果你要问我的话,我想知晓命运流向的死神恐怕已经嗅到了那两个“替罪羊”身上散发的死亡之气了吧,祂恐怕也知道你们会做出的选择,他们最后的结局。”
这个回答对于凡人、甚至所有生灵来说不啻于惊吓。
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很快担忧起了那必将到来、却不知道是那一天的未来,脸上难以掩盖惶恐。
一根根丝线随着鹿影再度舞动,一点点将那两个灵魂拽入了已经恢复生机的躯体。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不会把灵魂装反了吧。”
帕忒希娅宛若受到了惊吓一般跳了一跳,跑到唐杰的躯体旁边掀开衣服看了一眼,俏脸微红。
“唔,看来是没有。”
阿尔伯特心中一阵无语,她到底看到了什么,这家伙到底是可靠还是不可靠?
要是经历了这么多还救不活,他可真就要跳脚了啊,以一个.......凡人的身份......
圆睁的碧色双眸里逐渐回复了神采,下一刻唐杰就抬起了手遮挡明明很昏暗、却依然让他感到很刺眼的光线。
“小心一点哦,细胞我都跟你换过一遍了哦!”
甜美的声音使得唐杰愣了愣,他不是死了吗?
像他这样的使徒,死后会归于何地呢?是归于“主宰”的怀抱,还是归于故乡,还是归于寂墟。
“我必须提醒你,你又活过来了,你可不要觉得困睡上一觉,你的朋友还在等着你呢。”
真的很吵啊,这声音。
但很快一双蓝色的、宛若宝石般的漂亮眸子出现在了自己的天穹。
他因为恐惧迟迟不肯醒来的心忽然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太重要了。
好似将身体上的所有重量卸下来了一般。
即便是飘摇向消无的梦境也好。
他拿手臂挡住眼睛,一时间泣不成声,泪如泉涌。
但温暖的唇瓣很快覆了上来,带着近乎恐怖的力气。
他被抱住,他将对方抱住。
两个人沿着一路坎坷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在背后,疼痛的翻滚。
但唐杰感知到的唯有喜悦,重生的喜悦,以及特蕾莎的笨拙,当然还有他的笨拙。
差点离开彼此的人都恨不得以最亲密的方式和对方贴近在一起。
当然这种感情并不是爱情。
至少不只是爱情,复杂的感情在陪伴与披荆斩棘中酝酿,早已变作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深情。
但一声激动到仿佛要晕过去的哽咽和一声响亮的咳嗽很快打断了这一切。
特蕾莎陡然坐起来,转头看到了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并不只有一开始的帕忒希娅,那两个人之前被帕忒希娅挡在了身后。
她攥着拳瞪着她肩膀有些颤抖,绯红爬上了脸庞。
但她随即向下一指,朝阿尔伯特和维多利亚宣告道:“我只是看一看他有没有醒,汉斯突然贴上来的。”
维多利亚被这闹剧搞得哽咽声一收,岔了气,被阿尔伯特猛拍后背才舒缓过来。
“这纯粹是诬陷。”
唐杰试图坐起来,摸了摸嘴唇,似乎还没有消肿。
天啦,什么玩意,马蜂吗?
他看向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
他不由得就想到:“你们也被赛特斯给杀了?”
“你才被什么给杀了!”
维多利亚没想到这是他醒来后说的第二句话,眼泪都被气回到肚子里了。
“你知不知道我和阿尔伯特为了救你们......”
但她很快因为丈夫的眼神示意并没有说出剩余的话,只是难以掩饰目光中的杀意。
她看向阿尔伯特,阿尔伯特也叹了口气。
这个祸害是不是死了更好呢?
“嘛,很感人的场景。”
帕忒希娅微笑着说道,“那么现在我就要来谈一下报酬问题。”
维多利亚吃惊地看向她:“你都........”
“那是你们作出的选择,并不是我救人需要的报酬。”
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呢?唐杰想到。
而且她把特蕾莎也就救活了,无论什么他都愿意给!
“你想要什么?我有很多件超凡物品。”,他顿了顿说道:“特蕾莎可是很穷的,我连她的那份一起给,直到你满意。”
“你连报酬都不知道就敢这样说吗?”
帕忒希娅有些讶异,不过她随即说道。
“很遗憾,我要的东西必须从你们各自的身上付出,就像我曾经付出的那样。”
唐杰一脸平静地看着她,似乎有些领会了她的意思。
“我身上的也是一样。”
帕忒希娅依旧摇了摇头,“我说了,各自。”
她随即笑了笑说道:“真是奇特啊,经常使用眼睛的看不清脚底的道路,看得清脚底道路的,却不需要眼睛。”
“我知道我需要你们付出什么作为报酬了。”
她指了指唐杰道:“你需要付出你的眼睛。”
她再度指了指特蕾莎道:“你需要付出你的腿。”
唐杰心中惊怒,他绝不能容忍有人再将特蕾莎变成残缺,这是他心中绝不容践踏的禁忌。
他胸腹之间虚幻城池的灵魂再度燃烧起来,血液宛若岩浆一般再度流淌起来,使得他身上的肌肉赤红鼓起。
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更何况这还是救了他们一命的恩人,他希望可以谈判。
他压抑了怒气,闷声道:“我的我可以接受,特蕾莎的可不可以换一个,虽然说你只要身上的东西,但我有一件二阶的圣物,可以给你。”
“二阶的圣物?”,帕忒希娅惊讶地看向他,“真是令我意想不到啊,汉斯先生。”
“但是很遗憾,这是我救人的、不容被打破的法则。”
“当然你们完全可以拖欠这次的报酬,但我想你们也不愿意再次遇到相同的危机时,自己或同伴无人救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