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你可是越来越毒舌了,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欧拉!”
唐杰右臂猛地缩住绷紧,拳头紧握,“砰”地一声将身前的肉球打得四散炸裂。
留着它会有一种坐实特蕾莎话语的感觉。
啪...啪...啪....啪......
特蕾莎默默地用白皙的指尖拈着扔掉飞到她脸上的血沫或是肉条,紧皱着眉头情绪再度到达了爆发的边缘。
不行。
曾经很好用的仆人眼睛瞎了,脑子也坏了。
那么她就得成熟一点。
用肩膀和智慧扛起重量,也要探出前方的、能让他们二人通向光明的道路。
她掏出手巾默默地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看样子你很辛苦啊。”
兰德里注意到特蕾莎脸上的神情变化感慨道。
他又看向那个浑身赤裸,肌肉赤红蒸腾着雾气的男人。
面容,面容依稀能够看出当年那个沉默的小男孩的一点轮廓。
但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却皱了皱眉头,感觉有哪里不对,气质吗?但当时一个小男孩哪来的气质呢?
到底是什么不对呢,直觉里的事情,他说不上来。
“兰德里·古铁雷斯?”
唐杰听见陌生的声音,微微侧了侧头。
密档里危险评级十分高的存在。
也是西亚海湾监狱所关押的最主要的犯人。
虽然汉斯有关于兰德里的记忆,但留给他的已经十分微茫了。
隐隐只残留下来一副画面。
**岁小男孩的汉斯抬头看着前方街道上,高过所有人一头的、披着雨衣的男子。
他戴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目光总是斜下,双臂也笼在长袖里,气场十分凶戾,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当他时不时转过身来,确定汉斯还跟在身后时,表情显得十分沉默。
唐杰怔了怔,回想让他有些陷在了汉斯的记忆里,分不清自己和他了。
“兰德里·古铁雷斯?!”
他再次说了一遍,这次却像是确认或是呼唤了。
兰德里心中那种违和感消失了,他能够确认,这就是当年他从那个破房子带走的男孩,老埃里克森子爵的唯一后代。
他喘息着回答道:“是我,没错。”
唐杰陷入了沉默,对这久别十数年,只存在过一段短暂的旅程,最重要的是“邪恶五神”眷属的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听说你现在是伦敦警察厅的厅长。”
“没错,抓些蟊贼,或者罪犯的人。”
“具体干些什么呢?”
“收集他们的罪证、制服他们,将他们送进监狱或者是绞刑架。”
“呵呵....”,兰德里笑了起来,“真不知道我问这些问题干什么........”
唐杰也笑了起来,低声道:“的确如此。”
他对于兰德里这个人也充满好奇,这个谜团重重却陷在这里的男人,他对于平凡的老埃里克森子爵过于遥远,却和其产生了深刻的交集。
有时候这也是一种让人战栗的命运。
“那你呢,兰德里,你是什么人?你曾经做过什么?”
兰德里沉默了一会,依稀仿若看见自己身后的那个小男孩慢慢地走到了自己的前面,逐渐高大起来,回头朝自己看来。
提出了这个让自己胆战心惊、却又感到释然的问题。
就宛若有一个和他冥冥之中命运牵连的人提出,愿意给他的人生一个答案、一个结束。
人世间的年轮生长起来了。
今天是岁月解封,在沙漏中倒置的一天。
“我是“暴食”的眷属。我吃过很多人。”
唐杰的脸上升起了难以释怀的惊愕,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答复。
特蕾莎也是吃惊地身体微微后靠,轮椅向后滑了一点被石头硌住。
兰德里的表情依然是那副表情,但此刻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唐杰看不见,所以他低声问道:“什么人呢?”
“老人,小孩,女人,男人,超凡者。”
“具体怎么吃呢?”
“大多数时候是烤着吃,但有时候会有生宴,我们会将唇、牙、舌和下颚割下来,献给“主宰”。”
“你吃过多少人?”
“记不清了。”
“但是.......”
兰德里顿了顿,抬起头盯着他说道:“最后一个人是你的母亲。”
仿若有什么特殊的羁绊被打破。
又像是什么虚幻的平静被浸入到了沸腾的水里,发出了真实的可怕的嘶鸣。
唐杰猛地抬起头,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战栗起来,他的脑海都一片震鸣仿佛响彻着汉斯灵魂不敢置信的怒吼。
“你说什么?”
“你的母亲,克丽斯特·埃里克森,是我吃掉的最后一个人。”
兰德里仿佛不再会停口一般,将一切坦白地说道:“我当时被敌人追杀,跌入了河流之中,你的父亲老埃里克森子爵救起了我。”
“但我实在是伤得太重了,根本忍受不了肚肠中的饥饿,在他出去买药的时候,我闻着肉香来到了你母亲的房间。”
“盯着还是个摇篮中还是个婴孩的你一点点生吃掉了她。”
“我至今还记得那股在牙齿之间的土腥味,以及你在摇篮中瞪大眼睛看着我的眼神。”
唐杰的牙齿“咯咯咯咯”地颤抖起来,他努力抑制住汉斯的灵魂,但是那灵魂已经与自己融为了一体。
他根本无法拒绝那幅场景借助着他那超凡身躯的伟力从不断被覆盖过的记忆深处被挖掘出来。
他看见了一个满嘴血腥,双眼通红的一边看着自己、一边在一副女人的身躯里翻搅的恶魔,而那女人的头已经被吃得只剩一半,唯有一点脑体还淌在床上。
他一声怒吼向前扑去!
“冷静!冷静!汉斯。”
看着全身赤红、宛若怪物向自己扑来的汉斯。
兰德里慢慢离开床,站了起来,他的身躯如此高大,甚至在牢房里都有些佝偻,但同时又很瘦,有着两只如此之长的手臂,手的尖端是靠近了纹路的荧光才被映亮的利指。
那如同刺或者叶片一般从他手掌延伸出去的手指很长很长。
他如此怪异。
“老埃里克森回来后发现我吃了他妻子后也像你这样陷入了疯狂,他拼命地拿着一把锈刀想要劈砍我,但颤抖着竟然无法下手,最后他将你护在身后,对我说,你走吧。”
“我则是对他说,埃里克森一家对我有活命之恩。”
“当然我和他之间没有友谊,因为他或许一直没有宽恕过我,他只是在在他认为的妥协和无力中陷入了绝望。”
“仔细想想,致老埃里克森于死地的人,我也算是其中一员。”
特蕾莎转动着轮椅试图阻止唐杰,她不知道如果忏悔室被破坏会发生什么。
但她现在只是一个轮椅上的少女罢了。
轮椅陡然硌到了碎石,一个颠簸她因为惯性从轮椅上扑倒在了地上。
她雪白的头发披散,她撑着地面对唐杰喊道。
“他只是试图在激怒你,汉斯!”
“但这也是事实,不是吗?”
兰德里走到那泥土栅栏前,上面的各种圣徽和充满奇异力量的符号使得其比起一切牢笼都坚固。
他曾经使用过一切方法都无法将之打破。
从里面。
他期待地看着被他声音牵引、如同喷薄着怒气的公牛一般冲来的汉斯。
“砰!”
符文震鸣!
一阵白色的电芒闪烁出来劈在冲撞着栅栏的唐杰身上。
直接透过他身上如同鳞皮一般的赤晶将皮肉灼烂,如同蛇一般在他的身体里肆意穿梭。
“啊!!!!”
唐杰发出了痛苦的嘶吼,脑海也随之清醒了一些。
“兰德里!!!”
他怒吼道。
“我在这,与你只有一墙之隔。”
兰德里继续出声道。
“打破它吧,让你我再度见面。”
“别听他的,汉斯!”
特蕾莎惊叫道:“那个牢房是“忏悔室”,是这座牢狱里唯一能关押他的东西。”
“别忘了,他可是“暴食”的眷属!”
“我没忘,特蕾莎,但是,但是汉斯......”
唐杰痛苦地抱着头,双手拍打着双耳发出了“轰轰”的声响。
“汉斯已经和我早已是一个人了啊!”
他再度抓住了那泥土所构成的栅栏,血液宛若岩浆一般在身体间流淌,那赤色的手臂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度加粗,宛若蟒身。
而他胸腹之间的“虚幻城池”,也如同身体里的第二个心脏一般搏动了起来,将不久前那些被他吞噬的囚犯们的灵魂化为燃料。
他的细胞被那白色的电芒不断剿灭,虽然它们依然如此势不可挡,但速度的确在减缓。
甚至从唐杰身体内源源不断地分裂而出的新的细胞,在胞壁之间开始闪烁起了与电芒类似的微弱电花。
唐杰怒吼着道。
“这“忏悔室”,将无法再伤及我的身体!”
“信”之秘言如同波纹一般扩散而过唐杰的全身,宛若催眠一般将这适应的过程陡然加快。
“牢国”中有一半的灵魂瞬间蒸发。
但那源源不断炙穿着唐杰的掌心的电芒骤然感受到了一层层的阻力,那是充斥着唐杰身体每一个角落的生物电的屏障。
甚至它们被截留在了唐杰的体内,开始朝着泥土栅栏上闪耀的符文和圣徽倒吸而去。
“这........”
特蕾莎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仿若一切都是虚幻般让她无法理解。
“砰!!”
泥土栅栏尖啸着崩溃崩塌,而那之间闪烁起了一片寒芒。
那是兰德里,他在那栅栏破灭的刹那,骤然伸出手朝唐杰抓了过去。
“小心!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