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昏暗,汹涌的黑浪拍打着悬崖峭壁,发出轰鸣般的声响,坠落无数波澜。
成群的黑鸦在天空盘旋,时不时尖鸣一声落下在海面上,啄击着顺着潮浪飘出峭壁间狭窄黑口的木棺。
这些木棺排成一条直线,不过在更远的地方扩展开来,变成一片棺海。
在这除了啄击声外的一片寂静声中,偶尔会从棺木内传来痛苦的哀嚎和绝望的哭喊,并传来似乎十分无力的敲打棺木内壁的声响。
但棺木周围似乎钉入了一根根打磨得十分光亮的铁钉,棺盖上还刻绘着许多圣经上的话语。
后者有没有用不知道,但前者很有用。
无论是黑鸦还是里面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死去的人,都无法将这棺木破开。
甚至连动摇都无法做到。
在黑鸦坚持不懈啄击的“笃笃”声中,突然掺杂起了一片咕噜咕噜的声音。
黑鸦停了下来。
它疑惑地偏着头倾听,却似乎是感受到什么吓得头颅一颤。
它猛地震动着双翅立即飞远。
血液淹没了整个狭窄的棺木。
里面的人呜咽着吞咽着自己的血液依然没能逃离被淹死的命运。
或许连神祇也为这可怕的事情感受到了震撼,从天空上劈下了一道闪电。
这闪电映亮了悬崖之上矗立的可怕的建筑。
它宛若一个巍峨的沉默的城堡,一个沉默的漆黑的巨人。
它只有一条从地面上蜿蜒向上的道路,而在另一边有另外一条。
那是一个个通往悬崖的铁架,上面悬挂着一具具干透或者没有完全干透的骸骨,飘摇着仿若是路标或者是风向标。
除了建筑最顶端那团盛满了油,在海面上打出一道光芒的巨大火焰。
其余的地方,便只有一根根在风中飘摇的火把。
这些光亮对于庞大的建筑而言显得过于微渺,但至少映亮了一个个站立得如同雕像般的守卫的脸。
数百人?还是只有几十人?
他们穿着红衫白裤,黑帽长靴,是联合王国的海军。
他们在接待奇特的访客。
这些访客的身份毫无疑问,因此得以放行。
他们通过层层关卡,在一片寂静之中,来到了建筑之间的一条孤立于半空中的狭窄石桥上。
闭着眼睛、身子挺拔的男子正推着一个轮椅上的修女从石桥上经过,木轮时不时地硌到石子颠簸起来。
那些石子沿着边缘坠入黑暗的深渊连声音都没有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竟然就这样向前走动。
连石桥对面那毫无表情的守卫都为眼前的这一幕提起心神,紧张起来。
然而他们似乎还在聊天。
“奥斯马尼和巴兰塔虽然已经授首,但我却感到我们之前的一路依然是波谲云诡。力提甫·马丁斯说他受雇于暗网,萨尼西斯和扎伊内也来自于暗网,所谓的暗网到底牵扯了多少超凡者?”
“谁知道呢?除非你进入到它们内部,恐怕没办法查清楚这种事。但我并不建议你这样做,你的“牢国”成长性很强,完全能够在八阶时达到七阶的水准,甚至更高。”
她顿了顿说道:“这会使得你晋阶时可能获得更优异的能力。”
“那你呢?特蕾莎。克莉丝汀娜天使所说的你序列的密藏,我们什么时候去探险?”
“夏季的时候吧,夏季有些星相会交汇,为我们指引出道路。我们也需要充足的准备,来应对有可能出现的其他的竞争者。”
“嗯。还有就是,帕忒希娅的问题。”
“的确,将人起死回生太过匪夷所思,而且我有点怀疑她从我们身上取走部分另有所图。”
她思索了一会。
“帕忒希娅背后的那一片鹿影。让我想起了一个巫术流派。”
“是么?”
“威卡教,他们信仰的角神,科尔努诺斯,和她背后的身影很相似。”
“可以让警厅去查一查,虽然我认为那个少女也许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并不信任她,你将眼睛给她的时候,说了什么?”
“呵呵,我告诉她,要慎重使用,就是那双眼睛将我引向了死亡的命运。”
“你在吓唬她?”
“并不是,那双眼睛看得到过去,却看不到未来,看得清迷雾,却看不到真相。”
他顿了顿又说道:“那双眼睛本就来得诡异,我已经开始怀疑它为什么会来到我手中。”
“你的意思是,你要开始调查前身汉斯·埃里克森的问题?”
“是的,我可将一切都向你坦白了,特蕾莎。”
“哼,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别的选择吗?”
“唔,我还可以回到警局,安安分分地做一个警察厅长,作为一个凡人和亚妮丝相伴终生嘛。”
“很好笑,汉斯。”
守卫见他们似乎是在石桥中央发生了争吵,背后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特蕾莎,这到底是什么路?你给我指的方向对吗?”
唐杰停了下来,僵硬地微笑着问道:“我们不是一直笔直地往前走的吗?你为什么突然要我往右拐。”
特蕾莎在轮椅上支着脸颊冷漠地道,“前面是悬崖啊,我们必须往右走了。”
“但我感觉有些不大对。”
“但你又看不见。”
“..............”
两人僵持了一会。
“你确定要停在这宽阔的大道之中,悬崖之前?”
“我直觉你在误导我,我直觉你给我指了一条黄泉道,特蕾莎。”
“不也很好吗?既然你不想走超凡的道路,那就不要浪费时间,我们一起坠下悬崖好了。”,她顿了顿十分厌世地补充道:“反正老师抛弃了我,命运也抛弃了你。”
“正该我们在世上消失的干干净净。”
“其实我还挺想活着,特蕾莎。”,唐杰感觉特蕾莎转头看向了他,那视线应该是冰凉的。
一滴冷汗悬挂在他的鼻尖,“但我同时也突然觉得做超凡者也挺好的,尽管危险、累、近乎没有报酬,永无止境。”
“呵,那就继续往前走吧。”
“特蕾莎,我当然是绝对信任你的,但你确定前面真的不是悬崖?”
“.............”
事实证明超凡者的感官是很敏锐的,当唐杰离开那条石桥,重新踏上岩面之时,心情都轻松了起来。
他经过沉默的守卫时,突然特蕾莎松开了他的袖子示意他停下来。
“怎么了,特蕾莎。”
“你把我抱起来吧,前面是向下的台阶。”
唐杰低下身子,让她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脖颈。
然后他托住她的背和腿将柔软的她横抱了起来,突然一脚踢在轮椅上。
两名守卫并没有转头,余光斜瞥见这一幕,眼皮跳了跳。
什么人啊?
轮椅似乎是对这暴虐的待遇感到忿忿不平,仿佛一个逃跑的大球般顺着向下的石阶“砰砰”蹦跳着,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唐杰微笑起来。
“仔细听,特蕾莎。”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而黑暗又加强了我的听力,计算出合理的步距对我来说简直就跟算1+1等于几一样简单,要不怎么说超凡的世界有时美妙呢?”
特蕾莎侧着头枕在他的肩上怀疑地看着他,似乎准备叮嘱什么,但看着他一脸智珠在握,就没有说话。
他伸出右腿一脚踏空。
“啊!!这!!!”
“................”
“砰!砰!”
两个人顿时狼狈地一团跌倒在石阶上,翻滚了下去。
两名守卫迷惑地终于转过了头,互相看了一眼,眯起了眼睛。
什么人啊?
这里远离联合王国本土,是一处档案中的神秘之地。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至少联合王国不是它的第一个主人,只是接手修缮了它。
这坐落在大西洋孤岛上,令海盗和凶恶贼徒闻之丧胆的,西亚海湾监狱。
只有人知道它的名字,却没有人知道它的位置。
但即便知道它的位置,也不可能将其攻陷。
因为这座孤岛周围遊曳着成群的鲨鱼,更近一些更是遍布着致命的礁石。
只有在固定的时间,监狱的灯塔才会灼灼照亮海面,为前来运送物资和人员的船揭露出一条安全的道路。
唐杰和特蕾莎自然也是乘着那艘船来此,并经过了严格的审查。
即便是汉斯的勋爵、或者是其他身份也在这里毫无用处,能够使他们得以通过的只有女王的特许令。
因为放人出入绝对意味着要担风险。
而这里的每一名囚犯都绝对是联合王国不愿意让其再度出现在世上的极恶之徒。
有人说一名曾经叱咤于加勒比海的海盗王就关押在此,直到现在都没有死去。
有人说有个令整个欧洲都毫无办法、最后才在伦敦被抓住的杀人犯被送到了这里。
也有人说这里关押着一些极度邪恶的、王国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的存在,比如说女巫。
但唐杰知道,这些不过是虚无缥缈的说法。
因为真正这里关押的人,比上述的还要可畏可怖。
对于世人最大的庆幸,便是对他们一无所知。
他一直从未得以逢面的“邪恶五神”的眷属就在此处有着一位,也是他最主要的目标。
一位叫做兰德里·古铁雷斯的纵火犯。
“砰砰砰.........”
好似是从二十层的旋梯上滚下一般,一路跌跌撞撞他们终于落到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