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对面房子的背后,是一片矮树林,沈烨轩正和一个黑衣蒙面的女人战在一处。沈烨轩一手抱着木盒,一手执一支短剑,寸步不离那女人身侧二尺,使得她的长鞭没法施展。
但是那女人身法相当灵活,犹如蝴蝶,边打边惊道:“你没中毒!”
沈烨轩咬着牙不说话,显然他是在凭着一口气硬挺着。听到身后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他头也不回便将手里的木盒抛了出去,另一手的短剑直刺黑衣女人握鞭的右手,这是试图阻止她用鞭子去卷那木盒。
谁知这个女人右手顺着他刺的方向一荡的同时,左手一点寒光乍现,追向那木盒,将它飞行的方向弹开数寸,紧接着右手的鞭子就挥了出去。
那木盒直冲裴荫的头顶砸来,后面跟着那黑衣女子毒蛇一般的鞭子。裴荫长这么大,还从未与人实战过,这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竟忘了拔剑,只是机械地将酒坛子举过头顶去挡那盒子。
“波”的一声,木盒和酒坛撞在一起,再加上后面鞭子的力道,两样东西全都碎了,碎酒坛片和木盒残片散落一地。可是,那盒子里没有掉出什么玉壶,却飘出一张纸笺,和着坛子里的酒一股脑全浇在裴荫身上,顿时酒香四溢。
众人闻见这酒香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只有沈烨轩的心沉了下去。
柳荫玉壶呢?
黑衣女子显然也看到红漆木盒里是空的,竟然咯咯大笑道:“沈烨轩,你被杭语薇那个小贱人骗了,她是让你押着一趟空镖做炮灰,哈哈!”
裴荫的心一动,没想到一夜倾城这个暧昧名号的主人,竟然有这么清雅温婉的名字。
沈烨轩的心却似乎被猛地刺痛,他恶狠狠地看着这黑衣女子,突然一剑刺出。
这一剑快得不可思议,但沈烨轩周身的空门也多得不可思议。这不像是武林高手在过招,倒像是泼妇在打架。
黑衣女子不屑地冷哼道:“你还肯为她拼命!”她手里的长鞭比她说话的速度快上三倍,已经抽向了沈烨轩的右肩。
谁知沈烨轩竟然丝毫不避,“啪”的一声,辫梢在他右肩带出了一道血痕,他剪裁合体的衣服也裂开了一条长长地口子。但是他的短剑去势顿也未顿,几乎触及黑衣女子的脖颈。
黑衣女子几乎感到自己的汗毛已经被剑锋削断,她惊而不乱,头向后一仰的同时,人已经飞了出去,就像一只巨大的墨色蝴蝶,在树林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眼看就要消失在密林中。夏宣清见状便将手中的酒坛掷了出去,中州二侠动作亦奇快,两人一左一右,已经包抄到她的后路。
黑衣女子手中寒光又一闪,“波”的一声,第二个酒坛也被打碎了,一股紫色的烟雾在空中迅速弥漫开来。
赵松山急道:“快闭气!”众人深知寒毒宫毒药的厉害,纷纷捂住了鼻子,只有赵松山因为说了这一句话,嘴里已经吸入了一丝丝烟雾。他立刻觉得天旋地转起来,胸口彷佛卷过一浪浪的泥沙,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就这在一瞬间,那黑衣女子已经消失无踪了。
待烟雾散去,赵松山已经倒在地上。赵柏山急封了他的几处大穴,控制毒性蔓延,却还是放心不下。
沈烨轩的情况似乎更糟糕,他右肩被长鞭所伤的地方已经呈现黑紫色,皮肉已经肿起翻开,一看便知也是中了毒的。可是最令人担心的是,他拿着那张纸笺呆呆出神。
裴荫凑过去一看,那张纸已被酒浸得字迹模糊,勉强可见一行蝇头小楷,字迹随意而飘扬地写道:“谢谢你,你是个好人”。下面没有署名,但她猜应该就是一夜倾城写的。她望着夏宣清,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夏宣清也不知道。
正在这时,酒馆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惨呼声。沈烨轩身子一震,跌跌撞撞地飞奔过去。众人都紧跟着他,到赶回那酒馆的时候,却全都傻了。
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九个人曾经“复活”过,因为留在这里的几名镖师已经死了。他们的身上,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正在夕阳的余晖中慢慢融化。
那镖车已被砸得稀烂。远处,似乎有人影一闪而没。
沈烨轩大叫道:“小薇,小薇!”却全身无力,跌倒在地。
赵柏山见了不由皱眉道:“为了个女人,你至于么!”一顿,又道,“你连那人是谁都没看清,鬼叫什么!”
若在平时,有人这样骂沈烨轩,长风镖局的人肯定要挥刀相向,最差劲也要骂回去。可是现在他们却只能听着,因为他们的少爷做的事情实在不怎么光彩。
赵柏山道:“刚才那黑衣女人,你可认得?”
沈烨轩挣扎着坐起来,道:“大概是寒毒宫的蝴蝶妃子慕莲湘。”
赵柏山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样猜的。”他忽然冷笑道,“若是你那一夜倾城,至少应该把脸露出来。”
沈烨轩已经说不出话了。
赵柏山叹了口气,道:“我不是生你的气,要生气也是你老子生气。只是你和我二弟中的这毒可他妈的怎么办?”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也只能面面相觑。
寒毒宫的毒药,莫说他们不知道如何解,就算知道,这里也没有药材铺。
突然一个镖师惊叫道:“小六手里这是什么?”他手里托着的,却是那个纸包。
赵柏山拿过来看了看,上面只写着“解药”两个字,疑道:“这又是什么?”
沈烨轩一瞥之下,却欣然道:“那是小薇的笔迹。”
赵柏山呵呵笑道:“你叫的还真是亲切。”
沈烨轩的脸似乎也红了一下,道:“这包解药一定是她送给我们,解慕莲湘的毒。”
赵柏山讽道:“人家可是同门姐妹,凭什么要帮你个外人?说不定这是毒药!”
沈烨轩目光如水,道:“我相信她。”
赵柏山一时语塞,只得将解药递给他,道:“你还真他妈是个情种啊!”他瞥了那纸笺一眼,又道,“可是她毕竟还是没给你柳荫玉壶,这趟镖你打算怎么办?”
沈烨轩一边看着自己的伤口包扎,一边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到金陵去找她。但是你们,”他看了镖师们一眼,“可以回洛阳了。”
那些镖师一听这话,全都跪了下来,齐声道:“少爷,老主人要我们时刻跟着你出镖。”
沈烨轩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已经跟长风镖局没关系了。”
裴荫插嘴道:“就是,人家成双成对,你们跟着干什么!”
她既不知道一夜倾城的名头,也没见过对方做什么坏事,却对沈烨轩极有好感,乃至于连他喜欢的人都一齐有了好感。
沈烨轩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这是裴荫见到他的第一次笑容。沈烨轩友善地道:“裴师妹,你该找个地方,换件干净衣服了。”
裴荫看着自己湿答答又酒气熏天的衣服,窘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赵柏山见沈烨轩的伤口上了药之后有好转的迹象,不再多心,将一点药粉灌进了赵松山的嘴里,他也便缓缓醒来。赵柏山又道:“这全镇的人还在昏睡中,我看还是尽早给他们解毒吧。”
沈烨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夏宣清道:“夏兄,烦你带着我的人去每家每户转一转吧。再给裴师妹找个地方换件衣服。”
夏宣清应了一声,便带着裴荫和镖师们去各家救人。
赵柏山见他们走远了,才盯着那几个死去的镖师,道:“这几个人的伤势,的的确确是雪山派所为了。”
沈烨轩敷了药,情况似乎大有好转,站起身来,又抽出那柄短剑,沉声道:“所以你才将别人都支走么?”
赵柏山会心一笑,道:“他们就算留下,也帮不了我们的忙,又何必冒这个险。”
突然一个夜枭般的声音笑道:“你们很聪明,可惜却救不了他们的命。雪山派要杀人的时候,就没有人能侥幸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