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阳的映照下,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庄。
那个小村庄她再熟悉不过,是她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道路两旁的水沟里长满了杂草和野树,野树上缠绕着她熟悉的金银花藤。
只可惜这个季节没有花,藤蔓也都是枯萎的。
离村子的距离越来越近,周围的景致也越来越熟悉。
秦潇的心里充斥着一股难言的激动。
他竟然带她回到了她从小生活的村子,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满心的疑问和难言的激动充斥着她的胸腔,令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看向那个男人,眼里带着点点泪光,脸上除了欣喜,还有一抹不可置信。
村庄很小很小,一眼看去,只有十几座低矮的瓦房。
在秦潇的记忆里,这个村子里的人原本就不多。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村子俨然成了一个废弃的小山村,没有一个人影。
车子驶进村庄,一片死寂。
再没有那宁静的炊烟和村民们质朴的谈笑声。
秦潇看到自家那座老瓦房门前长满了杂草,连路都看不到。
不过一分钟,车子就穿过了村庄,朝着后面的山坡驶去。
到这时,秦潇终于知道了这个男人带她来这里的意图。
她记得她曾问过这个男人,如果她真的证明了她父亲的清白,他能否到她父亲的坟前道歉。
她当时只是随口一问,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当真。
她再次看向男人的侧脸,这一刻,她的心里划过一抹说不出的触动。
车子缓缓停下。
此刻夕阳正好,山间景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山脚下却矗立着几排坟冢。
都说落叶归根,秦震飞去世的时候,就说要葬在这个生他长他的地方。
于是朱巧玉便领着他们兄弟姐妹三人将秦震飞的骨灰带回来,葬于此地。
但朱巧玉很不喜欢这个村子,甚至可以说是讨厌的。
安葬好秦震飞以后,她没有多停留半刻,当天就带着他们又返回了城里。
自此,秦震飞的灵魂,便孤单地留在了这里。
想起父亲,秦潇眼眶有些发红。
陆时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下了车。
男人从后尾箱里拿出了一束淡雅雏菊,还有一些祭祀用的香蜡草纸。
“走吧。”他拉开她的车门,将那束花递给她。
秦潇抿唇,接过花,下了车。
她在前面带路,男人静静地跟在后面。
秦震飞的坟冢是新坟,却也长了半尺高的杂草。
秦潇将花放在父亲的坟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爸,我来看您了。”
夕阳西下,秋风瑟瑟,秦潇哽咽的声音里透着几抹凄凉。
陆时衍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在她身旁蹲下,给秦震飞烧了些纸钱。
男人的脸犹如刀刻,神情冷漠,语气里却透着一抹诚恳。
“那场事故的真相已经彻底查清了,你确实是无辜的。
……对不起。”
他这辈子只给两个人道过谦。
一个是活人,一个是死人。
活人尚且给他留了一个那么大的遗憾无法弥补,更何况是一个死人。
陆时衍埋着头,又给秦震飞多烧了一些纸钱。
秦潇怔怔地看着他,在火光的映照下,她感觉男人的脸有几分不真实。
她甚至感觉,眼前的男人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秋风卷起地上的灰烬飘向墓碑。
秦潇仿佛看见了父亲在对她笑,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慈祥。
她喃喃道:“爸,您终于可以安息了。”
祭奠完秦震飞,天已经黑了,一望无际的夜空中缀了几颗星星。
车灯打在郊外,一眼看去,是绵延的土丘和田野,透着几分神秘。
不知道是因为有这个男人在身边,还是因为这是她从小生活过的地方,所以现在即便天黑了,她也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坐上车,男人正靠在椅背上抽烟,夹烟的手探出窗外,随意地垂着,烟雾沿着手腕往上蔓延。
男人的神色看起来还是不怎么好,像是正在为什么事而烦心。
秦潇舔了舔唇,冲他道:“谢谢你带我来看我父亲。”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上次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到我父亲坟前道歉。”
陆时衍没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窗外,仿佛夜色中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见男人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秦潇垂眸,也不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秦潇想着自己的事情,差点忘了身旁男人的存在时,男人忽然淡淡开口:“之前,我确实怀疑过你父亲跟他们是一伙的,如今真相大白,我理应来向他道歉。”
秦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这这这……这真的一点也不像陆时衍啊。
奇怪,那个凶狠嘴毒又不可一世的男人哪去了?
一根烟燃尽,陆时衍掐灭烟头扔出窗外,然后发动了车子。
秦潇绞着手指,心里盘算着跟他说离婚的事情。
现在事故的真相已经出来了,父亲是清白的,她也不用再待在陆家给他的小叔赎罪了。
他应该会成全她离开陆家吧。
紧张地舔了舔唇,秦潇冲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把婚离了?”
车速忽然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秦潇看见男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逐渐收紧,指关节微微泛白。
她心惊地咬了下唇,慌忙道:“我知道这场婚姻让你很憋屈,一提起来你就不高兴。
我也知道你很想很想娶沈彤,但又拗不过奶奶。
其实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的,奶奶说,三年之后,我们要是还没有爱上对方,她就允许我们离婚。
所以我想了一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我离开陆家,你和沈彤要恩爱,还是可以恩爱,只不过就是要委屈你们三年后再领证……啊!”
话音刚落,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秦潇刚才没注意,男人的车速其实开得很快,这会突然一停,她整个身子往前参去,差点撞到前车窗上。
她不满地看向身旁男人。
只见男人侧脸绷得厉害,手臂青筋暴起,浑身充斥着骇人的戾气。
【她终有一天是要跟你离婚,离开陆家的,她要去找孩子的父亲。】
【她现在就只想离开陆家。】
呵呵,只想离开陆家?!
陆时衍看向她,声音很轻很淡,淡得好像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真的很想离开陆家?”
秦潇连忙重重地点头,以为男人会很爽快地答应她。
可男人却忽然森森地笑了两声,冲她一字一句地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