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想起那个夜晚,宋茵脸色骤白:“原来……原来那都不是幻觉……”
当年,她肚子八个多月大的时候,因不满成天在家养胎,便央着沈父带着她到周边旅游。
她喜欢大自然的风光,沈父便驱车载着她穿梭于周边的各个乡村。
然而有一天夜晚,他们去镇上住宿时,车轮不慎陷到了一个泥坑里,怎么都爬不起来。
不巧的是,她的腹部忽然一阵阵收紧疼痛,还出了血。
怀疑是要早产了,她一阵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父见状,急忙拨打了120,可因为地处偏僻,他又怕救护车来不及。
眼看前面有灯光,镇子就在前方不远处。
沈父便将她一个人留在车里,然后焦急地前往镇子找医生帮忙。
当时的她疼得快晕过去,可是想着孩子,她还是提着最后一口气将孩子生了下来。
只是孩子一生出来,她就晕了过去,甚至连孩子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
迷迷糊糊中,她隐约听到两阵婴儿的啼哭声。
车窗外似乎有一抹人影,她看不清楚,只以为那些都是幻觉。
等她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孩子被放在了保温箱。
她第一眼看到她的孩子时,吓了一跳。
因为那个婴儿干瘦得厉害,像是在肚子里长期营养不良。
想到可能是早产导致的,她心里便对那孩子充满了愧疚,总觉得是自己太任性,都快要生了还到处乱跑,导致孩子早产。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对这孩子极为溺爱。
可现在想来,当年她迷迷糊糊听到的那两阵婴儿啼哭,还有窗外那抹模糊的影子都不是幻觉。
原来她的孩子,真的一出生就被换掉了。
别人的孩子在她那里活成了公主,那她的孩子呢?她的孩子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想起那几年,沈彤每次过生日都穿着精致的公主裙,拆着贵重的礼物,吃着名厨制作的美食蛋糕。
而秦潇只能在一旁看着,甚至偷偷藏起糕点零食,捡沈彤丢弃的脏衣服穿,她的心便一阵阵揪痛。
她甚至打心底里瞧不起那个孩子,默认沈彤欺负那孩子,还帮着沈彤羞辱那孩子。
想起过往的那些,宋茵捂着脸悲痛地哭了起来。
这难道就是报应?
沈父狠狠地瞪着朱巧玉。
朱巧玉抽泣道:“当年,在快生之前,我本想找一个偏僻点的村子安家,不料在路上就生了。
我虚弱地撑起身子,抱着刚出生的彤彤继续赶路,忽然就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我凑过去看,一眼就看到了你们那辆陷在泥坑里的车。
我虽然不懂车,但出名的车标我还是知道的,买得起那种车的家庭都是非富即贵的。
我看车里的女人一副贵妇打扮,腿间一个白净的婴儿嗷嗷啼哭,当即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来也巧……”
朱巧玉说到这里,忽然又古怪地笑了一下:“你们的女儿跟我的彤彤竟然是差不多时间出生,这或许就是天意。”
“狗屁的天意,你就是自私!”沈父怒不可遏。
朱巧玉哭泣着,脸上却没有分毫的悔意。
她说:“人本就是自私的,我也不过只是想让我的女儿能过上好日子而已。
再说,我也不曾亏待过你们的女儿,我也将她好好地养成大人了,我后来的丈夫甚至还将她当亲生的养,那个平安扣就是我丈夫看她从小体弱多病,特地花了他好几个月的工钱去求的。”
“所以,那半个平安扣真的是秦潇的,那晚的女人真的是她?!”
陆时衍幽幽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从急诊室里出来,失神地走到长椅上坐下。
他抬手捂着半边脸,幽幽地笑,声音悲苦:“难怪她非要我和那个孩子做亲子鉴定。
她这是要报复我,要让我后悔莫及。”
周纤纤怔怔地看着众人悲痛的神色。
如果奶奶知道这个消息,定然也会很悲痛吧。
她忽然想起那天,奶奶强迫潇潇去打胎时,潇潇说过要让他们后悔的话。
此刻看来,潇潇是真的做到了。
“你这个坏人,你真的坏到了骨子里啊!”宋茵情绪崩溃,悲愤地捶打着朱巧玉。
朱巧玉悲痛的哭声里又含着一抹讽刺:“我坏?你又能有多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就瞧不起秦潇,厌恶秦潇。
你明面上让我带些好东西给秦潇,实际上不过只是在嘲讽她,施舍她,你连她和彤彤是同一天生日都感到耻辱。
你如果是好人,又怎么会对一个孩子有那么大的敌意和偏见!”
“够了!”
沈父抱紧剧烈颤抖的宋茵,冷声道,“既然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你当年又何必来我们家做保姆,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着不好么?
这样的话,不管是秦潇和沈彤,他们的生活都不会受到影响,如今也不会闹成这副不堪的模样。”
“我也想啊。”朱巧玉痛哭流涕,“可是孩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也会想念啊。
当时换掉孩子的时候,我就拿了车上的一张名片,我硬是忍了几年,可还是忍不住对女儿的思念,这才去了你们家做保姆。
而你们真的没有令我失望,真的将我女儿养得那么好,当时沈彤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公主,那么高贵,那么优秀。”
“够了!”沈父气得不行,可心里更多的是对秦潇的愧疚。
宋茵咬着唇瓣,颤抖地哭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时衍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整个大厅,处处弥漫着悲愤压抑的气息。
过了好半晌,秦潇所在的那个急诊室的门再次打开。
陆时衍僵硬地抬起头看过去。
医生冲他道:“你们放心,病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周纤纤看到陆时衍挺直紧绷的背脊一瞬间松了下来。
她轻咬唇瓣,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因为潇潇同她说过,她安排了这出戏之后,接下来就是想办法逃离江城。
可时衍少爷明明已经对她上心了,她要是离开了,那时衍少爷怎么办?
秦潇睡了一觉,醒来时,人已经被转入了病房。
身旁传来一阵低沉压抑的气息。
秦潇转眸看去,便看到陆时衍坐在旁边。
男人神色憔悴,双眸猩红。
向来冷酷的脸上布满阴霾。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垂在腿间,泛红的眼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