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衍撑起身子，沉沉地盯着她。
男人唇角的弧度依旧温和，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已经聚集了一抹愠怒。
“每一次，你好像都很不情愿。”
秦潇瞥向窗外，不说话。
陆时衍眉目一沉，掐着她的下颚，强迫她面对自己。
“说话！”
秦潇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惹怒他，不要惹怒他！
可连日来的怨恨和烦躁在心底膨胀，令她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男人，厌恶嘶吼：“请你把‘好像’去掉，对于你的强迫，我难道还要喜笑颜开吗？
陆时衍，我真看不起你！
你这种人，除了强迫还会什么，你活该得不到真感情，活该被照片里的那个女人抛弃！”
秦潇说完，便闭上眼睛等着男人的惩罚。
她是存了心要气疯他，所以话故意说得狠了。
只是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没有看到男人眸中一闪而过的自卑和痛苦。
多年前，被至亲之人抛弃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浑身都忍不住轻颤起来。
俊脸上浮起一抹怪异的笑，眉梢满是自厌的情绪。
秦潇等了良久都没有等到男人的惩罚。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便看见男人紧绷着脸色，眼尾泛红。
没有想象中的暴戾，也没有想象中的厌恶。
他像是真的被她的话伤到了，通红的眼眸里写满了受伤。
可他的眼神依旧冷。
狠狠地瞪着她，带着一抹怨恨和一抹说不出的悲凉。
秦潇心底震撼。
他这样的人，竟然还会被她的几句话伤到？
看着男人眼里的悲凉和自厌，她心底隐隐浮起一抹难受。
不！
她不可以可怜他。
就跟上次项链的事情一样，她可怜他的深情，却发现自己对他的可怜只是一个笑话。
他这种人，不屑于别人的可怜，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可怜。
秦潇冷冷道：“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
“呵呵呵……”
陆时衍忽然森森地笑了起来，可那双深沉的眼眸却赤红如血，看着有些骇人。
“你说得对，我这种人，永远都只会被所有人厌恶、抛弃。”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上猛地一轻。
秦潇坐起身，看见男人仓惶地往外面走，背影透着几抹萧条和狼狈。
心头莫名闪过一抹难过，难过得想哭。
她抱住膝盖，将脸埋在膝盖间，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
她说的那些话一点都不过分，与他曾经对她的辱骂和欺负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可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闪过那个男人受伤的眼神？
她抱紧膝盖，心中的复杂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书房里。
陆时衍靠在椅背上，手里捏着几张照片，通红的眼睛失神地看着窗外。
“不要走，求你们不要抛下我，求求你们……”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奔跑在大雨里，哭着喊着祈求父母不要离开，不要抛下他。
可他们未曾回头看他一眼。
他们那样决绝地抛弃了他，不带一丝一毫的留恋和怜悯。
他跪坐在雨幕里，一颗心渐渐冰封。
他知道他有罪，知道他罪无可恕。
可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然而从来都没有人原谅他。
就连那个女人，也站在雨幕里，对他说着锥心的话：“他现在更需要我，何况，你犯下的这场罪孽，得有人帮你赎啊。”
他看着那个女人消失在雨幕中，忽然发了疯地笑了起来。
那一刻，全世界仿佛都遗弃了他，任他坠入黑暗无边的地狱。
痛苦的回忆侵蚀着神经，他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
手中的照片散落在地上，露出照片里的人物。
有他的父母，有他的亲兄弟，还有那个女人。
他们都是他曾经最亲最重要的人，可全都抛弃了他。
可终究是他先犯了错。
秦潇说得对，他这种人生来就不值得被爱，活该被抛弃。
有脚步声缓缓靠近。
他睁开眼，猩红的眸光盯着眼前的女人。
秦潇在桌前站定，视线落在脚边的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是之前她在另外一张照片上看到过的女人。
那个与她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他是在怀念那个女人么？
意识到自己可能来得不是时候，秦潇转身就走。
心里不免自嘲。
她还以为这个男人会因为她刚才的几句话难过受伤，可到底是自己想多了。
“站住！”
身后传来男人冰冷的嗓音。
秦潇顿住脚步，转身看他。
男人脸上的伤感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凉薄。
男人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秦潇先打破寂静：“我是来还项链的。”
她说着，便将项链放在他的桌上，顺手将刚刚那张照片捡起来，与项链放在一起。
现在，她越发觉得这条项链是他为照片里的女人准备的。
陆时衍蹙眉盯着那条项链：“什么意思？”
秦潇语气淡淡：“这条项链本来就不属于我，我怕不小心弄坏了，你到时候要我赔。”
陆时衍盯着她，语气更淡：“既然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东西。”
秦潇心底微惊。
给她了？
这样一条蕴含特殊意义的项链，就这么给她了？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
陆时衍嗤笑一声，语气凉薄：“一件首饰罢了，你不会真的天真地以为它蕴含着某种意义吧？”
秦潇心底一窒。
果然，这个男人不值得同情。
“我当然只会把它当成一件普通的首饰，我要是多想，那就真的太愚蠢了。”
毕竟她也不是照片里的女人，容不得她有任何幻想。
陆时衍脸色瞬间沉了几分，心底莫名闪过一抹怒气。
伤人的话就这么不经过大脑：“还不出去？怎么？等着被我睡？”
秦潇气得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却始终保持着一抹笑，讥笑。
“我刚刚还以为你会被我的话伤到，可现在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
你这种人……”
她似是一时间想不到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这个男人，脸上闪过一抹说不出的排斥。
陆时衍脸色渐渐阴鸷。
秦潇怕他发疯，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男人冰冷的嗓音：“项链拿走，我陆时衍给出去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收回。”
“是吗？可惜这样贵重的东西我无福承受，你若是不想收回，那就扔了吧。”
秦潇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语气冰冷漠然。
陆时衍捏紧那条项链，气得浑身发抖。
他扬起手就想将那条项链扔出去，却又停了下来。
他想起那天顾长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