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苏曼殊《本事诗十首·选二》
齐老太太做寿，王氏自然是要带上自家的两个姑娘去。
“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王氏冷淡地看着楚若绾，素白长裙，雾纱绿斗篷，倒是清雅。
就是有些清雅过头了。
王氏倒是能理解这“月下嫦娥”的称号怎么出来的了，单凭这出尘的气质，要是说是京城里的大小姐都有人信。
只可惜是个庶女，还是自己最不喜的小妾所生的。
楚若绾看着王氏的神色，也猜到个七七八八，行完礼便钻进了车子里。
这边她们一家子才出发，齐家那边已经热闹非凡了。
齐大老爷高居陕西巡抚，手握重兵，乃真正的一方大员，因此齐家在信都城的威望远远高于楚家，也只有郡王府能压住他们。这样的身份，前来贺寿的大小官员自然多不胜数，齐家前面的街道都人满为患。
齐大老爷不在家，由齐二老爷在门前迎客，齐策齐简堂兄弟俩跟在一旁。
齐策一表人才，接人待物大方从容，齐简就有些讷言了，大多时候只站在旁边赔笑。
不过这都是楚若绾管不着的，她正在轻摇扇子，站在树下。
齐家后花园里，各色牡丹开得正好。
不过鉴于楚若绾并不喜欢赏花，更不想陪那些小姐们谈笑，便找了个角落发起呆来。
别家小姐也暗松一口气，楚若绾的性格难以捉摸，更何况身份也不是太好。站在那边倒显得像是她们故意孤立的，她自己离开自然是好。
花园里花树繁茂，视线容易被阻隔，快到路口时，有熟悉的娇柔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轻声细语，如莺鸟啁啾。
楚若绾带着面纱，又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自然闷地头晕眼花，扶着数想歇息一下。
借着眼神好，她透过路边枝叶看见前面的傅容主仆三人，貌似在等谁。
过不了多久，齐策慢悠悠地走来了。
楚若绾：“……”
害怕，惊讶，恐惧，有点恶心。
这是什么一个套路，自己要是没记错的话，傅家和齐家有结亲的意思，算算年龄，傅容貌似是齐策的小姨子。
所以这是什么一情况，难不成是觉得自家姐姐要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抢走从而心生不满？
这也太奇怪了吧！
楚若绾当然知道偷听别人讲话很不礼貌，但是害怕自己的脚步声会被他们听到，索性就蹲下来听着了。
可不是因为自己想听呢。
她轻轻扒拉开枝蔓，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傅容以侧头跟丫鬟说话的姿势走了出来，踏出第一步后明显滞了一瞬，似是算错了距离，跟着才假装玩闹躲人一般扑向齐策。
更主要的是，这摔倒之精准，齐策竟然没法躲开。
不得不说，傅容小姐这一举动，内马尔直呼内行。
她想做什么？难不成是喜欢上齐策了，特意设计一出偶遇？
可是傅容也不瞎，这种正人君子何处没有？以她的面容，完全不愁。
换做旁人，齐策定会任其摔倒，只是她身份不同，如无意外，会是他将来的小姨子。
娇养的姑娘都爱生气，据说傅宛非常疼爱两个妹妹，而傅容又是傅品言最宠的女儿，齐策不想成事前得罪小姨子，徒添麻烦，只好伸手去扶。傅容一站稳，齐策马上松手，退后两步客气询问：“走路匆忙，无意冲撞了三姑娘，三姑娘可有伤到？”
楚若绾：“……？？？”
抱歉，她好像更看不懂了。
大概是楚若绾想得太多了，她甚至不想吐槽为什么那一刻会有微风吹过，树上的花瓣飘下如此虚假的画面。
就单凭那个徒手邻人的画面，就让她从《回家的诱惑》、《回家的欲望》里敲醒了。
真是……太直男了。
事到如此，楚若绾也懒得观望了，她现在就有些想家了。
她正准备俯身逃离，就不小心被一截枯树枝绊倒在地上，紧接着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小姐！！！”
好吧，听这个声音，应该是自家的。
“小姐，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了，天哪！”
小悦看到沾满泥点的绿色斗篷，差点没昏过去，但几乎要哭出来了。
“抱歉抱歉，又让你费心了。”
楚若绾环顾四周，将斗篷解开，放到了小悦手中，歉意地说。
“刚刚不小心撞到别人了，衣服你就放到水里顺一下就可以了，沾点泥实际上也没关系，就当是亲近自然了……”
你看看这说的是不是人话，小悦也不想吐槽了，在家就算了，自家主子这两天是吃错药了吗？怎么变得毛手毛脚的了。
还有就是亲近自然又是什么话，小姐果然是摔傻了。
好险啊！差一点就要被发现了。
楚若绾扯了个笑容，她确实挺险，迎面摔倒的时候手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枝蔓，才倒得不算那么惨。
只是，斗篷脏了罢了。
等这主仆二人回到席位时，齐策正站在齐老太太一侧，朗声给老人家念手里的贺词，身姿挺拔如松，声音清朗隽永，赏心又悦目。
也谈不上是太帅，毕竟正人君子的款式太多了，偏偏这个时代的人都喜欢那一款。
宴席上，无论是夫人太太，还是妙龄少女，目光都落在了齐策身上。
真无聊。
楚若绾思想开始放空，她素来不喜吟诗作画，平日里最喜欢的还是看书。
一片宁静中，齐策结束了朗读，笑问齐老太太：“祖母最喜欢哪首？”
众女眷也不由侧耳倾听，齐策念诗时并没有提诗作出自谁手，现在齐老太太挑了魁首，至少得把魁首名字报出来。而能送贺词过来的，肯定都是有身份的公子，她们听了多少能添些了解。
齐老太太笑得眼睛弯弯，瞅瞅左右，有些无奈地道：“我哪懂这些诗啊词啊的，听着都好！”
齐夫人笑着附和：“儿媳也不懂，刚才一溜听下来，听一首忘一首，母亲不如挑自己记得最清楚的两句。就跟咱们买首饰一样，一眼过去，最吸引人的肯定是最喜欢的，您说是不是？”
齐老太太点头，“这话有道理，容我想想。”
客人们也都纷纷回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