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医馆也不知多远,我安慰六斤歇一宿再去找大夫。
他忍痛同意,于是六斤、车夫和我挤在马车上睡了一宿。
“哎呀……我不想死……”
六斤一大早哭丧的声音,简直比丧钟还令人恼火。
“吵啥吵?”
我烦闷地睁眼,想伸个懒腰,好家伙,腰酸背痛脖子疼手举不起来,简直就像从工地搬完砖,疼死人了。
“教主,我梦见自己得了狂犬病,逮谁咬谁,然后被人乱棍打死了。那血从鼻子里、眼睛里、嘴里、耳朵里到处流出来,流得染红了长江。”
吹牛也得有点底线,染红一条小溪还差不多,染红长江?当自己是身高几万米的巨人?
“够了够了,这就带你去医馆。”
我像个七老八十岁的老人下马车扭动了一下脖子,天上出现好看又瑰丽的一幕。万丈金光穿透云层,似一支支金箭射向大地,那些金子般的光辉让整个大地熠熠生辉。
我瞬间被好看的阳光治愈了,精神百倍地踏上马车。
驾……驾……
“教主,那个什么狂犬病真的有那么厉害?我不会死吧?”
六斤担心小命不保的样子,比大清早炸炸呼呼吵醒人还是更值得我同情一下。我郑重解释道:“被狗咬了,很有可能会得狂犬病。但并不是说被狗咬了就一定会得,只要那条狗是健康的,你被咬了也没事。”
“教主,我哪知道那狗健康不健康?”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可难不倒我。“六斤,你好歹这么大的人了,要是得了啥病,首先是体温高或低,没什么力气,胃口不好之类的。你要是觉得自己有这些症状,就得去看大夫,怕是要发病了。”
“教主,我现在就没什么胃口。”
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正常;又捏他下巴,看他有点发黄的牙齿间夹了一些碎肉渣。“你那是没漱口,导致没胃口。”
“我真的不想死。”
“谁都不想死,但谁都有一死,不过早死和晚死而已。”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对生死看得很开,要死就得死,唯有珍惜活着的日子。
“不,教主,我还没成家立业,也没人来结束我的童子身,我不能这么早死。”
“六斤,你那么担心自己最近会死,何不去找个窑姐?”找窑姐比找女人结婚给六斤终结童子身容易多了。
大约他没想到我一个斯文人会提出那样的话,他惊愕地张大嘴巴。
我把他下巴往上一推,嘴巴合上了。
六斤反射弧很长,等我哼完小曲后,才问:“教主,你去找过窑姐?”
“没有。”
“不可能!教主如此英俊潇洒,身边又没有女人,怎么不去找窑姐?”
长得好看的单身教主就必须去找窑姐?什么逻辑?
“教主,你不缺钱人也长得英俊,不找窑姐是为啥?”
“瞧不上她们。”
“教主,窑姐是出来卖的,你瞧不起她们?但也有长得好看又有才的,你可以给她赎身,娶她当媳妇。”
娶窑姐当媳妇?恕我接受无能。
“教主,你有点不正常。”
我不正常?“六斤,我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你要不好好回答,我再抓一条狗咬死你!”
六斤再三思索,回道:“教主那么厉害的人,出门应该七大姑八大姨……啊不,侍女一堆,童子一堆啥的。”
“本教主惯常喜欢独来独往,不喜被人跟着。”
“那你可以带一个姑娘,寂寞的时候有人陪,陪吃陪喝陪睡呢。”
六斤真是越说越不正经!
“你可闭嘴吧!我喜欢男人!”
六斤一听,吓得面如土色,立马把屁股往板凳最边上挪,试图离我远远的。
他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怕我喜欢他?我会喜欢六斤这个浑然天成的驼背男?他凭啥这么自信?
我真是无力吐槽了!
“教主,你可别喜欢我,我……”
“你给本教主闭嘴,不然把你踹下去!”
我严肃起来应该也很吓人,最起码把六斤吓得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大腿上,目光放空,啥也不敢再说了。
一路无话。
到了医馆,大夫给他清理伤口,六斤发出杀猪般的哀嚎,被大夫给痛骂了一顿。
包扎好后,大夫又开了几副药,让六斤拿回去煎服。
末了,要交诊金。
大夫冷冰冰地吐出一个数字,“二两三钱银子。”
六斤吓得退到我身后,“教主,这也太贵了!我身上就剩几个铜板了。”
此时只得我慷慨解囊,付了钱后,准备跟六斤分道扬镳。
“教主,那个……那个……”
能让他紧张到说话都说不顺,还能有啥事呢?
我已猜出个大概,板着脸训他:“你本来就驼背,现在还想变结巴?把舌头捋直了,有话好好说!”
“教主,那个我没钱了,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
付诊金时,我便料到此事。“此去京城,也就上百里路而已,还算近,给你十两银子,省着点花。找着你表弟了,劝他好好读书为国效力。”
“教主,多谢您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只能给你磕三个响头。”
“不用不用。”
我实在是不习惯这些人为表达谢意动不动就跪下磕头,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可我拦也没拦住,六斤扑通一声跪下,可能是扯到了被狗咬到的痛处,疼得他呲牙咧嘴。
“好了,意思一下就得了,甭磕头了。”
我要拉他起来,奈何他执意要磕头,咚咚咚磕了三下。
医馆位于闹市,路过的行人们驻足围观此事。
我身为站着的人,心里承受着特别大的压力,真想跪下跟他对磕。
可他磕完三个响头便利索地起身,“教主,多谢您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等以后徐衡发达了,让他报答你。”
六斤还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知道要徐衡用功读书,那我十两银子便没白花,而是资助贫困学子啊!
我点点头,嘱咐他别把昨晚说的话给忘了。
“哪能忘?进京去虾状元,找煜爷,把大黄狗一亮,他便会帮我找表弟。”
确实是这样,可把大黄狗一亮,怎么有点法海举起紫金钵要收服白素贞的意思?六斤那么对待煜爷,煜爷会不会一掌拍飞他?
一想到我又给煜爷找了个麻烦,我就得意的笑~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