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林在别苑的后山上,有亭台楼阁依山而建,沿着人工铺就的石阶慢慢爬山,我忍不住感叹皇家有钱任性,能把自然景观与人工造景结合的天衣无缝。
歇脚亭与宝塔状的阁楼实属稀松平常,唯有俯卧在地上摇晃着尾巴晒太阳的水牛、扬起前蹄逆风疾驰的骏马、趴在地上吃肉骨头的傻狗等,它们的神态和形象是那么逼真,明知是假的雕塑,我还是每看到一样都要前去摸摸。要是有个手机能自拍,留住精彩一刻就好了。
袁庆屡屡回头,不耐烦地说:“姚子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那些雕像有啥好看的?”
当然好看!
山上大部分的树光秃秃的,唯有松柏常青,显得风骨卓绝。
正当我爬山欣赏美景不亦乐乎时,忽有琴音由远及近,飘进我的耳朵。悠扬的琴音似山涧里缓缓流下的清泉,也像海水冲过沙滩从容退去,又像塞外如蓝色颜料一样蓝的天空。伴随着如此清远悠扬的琴音,我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不再看各种雕像,而是听着琴音安心爬山。
爬到半山腰,入目皆是一株株深扎在土地里的梅花树。凌寒独自开的梅花颜色各异,有的白里透红,有的洁白如雪,有的鲜红如口脂。如歌般的琴音,从梅花林深处传来。
莫非抚琴之人是豫王?
袁庆止步,道:“往梅花林深处走,豫王在等你。”
我问:“袁大哥,你不去?”
“豫王要见的人是你,我去凑什么热闹?”
“可我一直没见煜爷,要不我在这里等煜爷到了再一起进去?”
“煜爷早到了,你过去就是。”
煜爷早就到了,他和豫王一起等我?
被寒冷笼罩的梅花林,颗颗梅花树却顽强地开出无数朵有傲骨的梅花来。花色各异,淡雅清香,往往使劲闻还闻不到特别浓的香味,要放松鼻子,让鼻子捕捉到那一缕缕暗香。
不同品种的梅花开出来的花,各有千秋。花色纯白的梅花,应该是白梅,白梅如梨花一样雪白动人,若是下一场暴雪,真不知是否分得清积雪与白梅花;花色白里透红如二八年华不施粉黛自动人的佳人,单是屹立在枝头开放就足够撩人;花市里常见的红梅,开得热闹又喜庆;还有一种开青色花朵的梅花,不知是什么品种,没想到青色的花也特别美。
踩在枯黄树叶上,听着优美动人的琴音,我穿过梅花林,奔向琴音的源头。
红梅树下,铺着一块绣有菱形花纹的灰色地毯,地毯上也落了一些红梅花瓣,有一男子席地而坐,双手抚琴。红梅从枝头掉落,落在他的肩上,他丝毫没有察觉,依旧淡定抚琴。
琴师不是别人,正是煜爷。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绣梅花暗纹的织锦长袍,长眉入鬓,一双丹凤眼全神贯注于琴上,那高挺的鼻梁与微微抿起的嘴唇,禁欲又俊美。
被红梅笼罩着,更显他肤色白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从容与淡定,阳光在他身后简直让他光芒万丈,颇有点上位者的感觉。
我瞅着除了煜爷外,再没有其他人。袁庆不是说豫王已经到了?豫王呢?
饶是我脑门上挂了个大大的问号,我也不忍心打断这么美好的场面,我要用双眼把如诗如画的场景照下来,再装进脑海里的记忆匣子。当我对煜爷有意见时,就把这个记忆翻出来,安慰自己:面对才子,要宽容大度。
一曲终了。
盘腿而坐的煜爷骨节分明又修长的十指搭在琴体上,“终于来了。”
“煜爷,我睡过头了,不好意思来晚了。怎么不见豫王?”
煜爷淡定抬眸,“你说呢?”
我猜:“豫王不愿意见我,临时改主意了?”
“不是。”
我再猜:“豫王跟我捉迷藏?”
“不是。”
我猜不出来,只能问:“那豫王哪去了?”
“你说呢?”
“我不知道!”
“来本爷身边坐下。”
坐到煜爷身边去,那不是宣示主权?万一被匆匆赶来的豫王看见,那我和煜爷的女干情不就被豫王撞破了?被豫王撞破我和煜爷好上了,是好还是坏?
我脑容量有限,懒得再分析,直接坐到了煜爷身旁,学他一样盘腿坐下,下一步就该双手合十,进入冥想状态?
“本爷抚琴水平如何?”
“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听着不像你自己想出来的话。”
还是煜爷了解我!那我就坦白了,“煜爷,我不会抚琴,鉴赏水平有限。刚才那句话是出自一个大诗人之口,我引用了一下。反正我觉得很好听,比以往听过的琴声都好听。”
“你也没听几个人拂过琴吧?”
真相了!
咳咳,我不能让谈话朝着奇怪的方向去,必须拉回正题,“煜爷,豫王到底来不来?”
“来。”
“那咋还不见人影?”
“他就在你身边。”
我前后左右看了一遍,除了红梅树与煜爷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煜爷,豫王到底在哪呢?”
“在你身边。”
豫王在我身边?
我身边只有煜爷一个人。
难道煜爷就是豫王?
妈耶,别吓我!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脑子,就像晴天不会有霹雳,干土地上没有鱼!
“煜……豫……爷……王……”
“阎王?”
我哪敢叫豫王阎王?“不……不是……”
“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那消息太劲爆,我被舌头拖后腿了!“豫王,您为什么要假装是煜爷呢?”
“假装?本爷从不假装。”
豫王和煜爷,前面的字音节完全一样,在大晏王朝严格避讳制度下,煜爷的名字能保留下来,委实是跟我最开始猜想的一样:煜爷就是豫王!可后来看他那么抠门,又去施粥摊子领粥吃,我想着天底下没有这么落魄的王爷,才相信他只是豫王手下的红人。没成想,最开始的想法完全正确,后面全部跑偏了。
“我该怎么称呼您?煜爷还是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