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军,六皇子妃娘娘和百里姑娘她们——”
说这话的人长着一张黝黑的脸,细密的汗珠顺着脸上的纹路逐渐淌下,被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粗麻汗巾尽数吸收,一点都没有滴到他牢牢抱在怀中的食盒里。
他离得近,周围的其他百姓们与百里正接触少,且见他板着脸拿着刀一脸的血煞之气,不敢接近便戳动他去搭话。
以百里正为首的许副将以及一干将士们皆是一脸懵逼,身上还未收敛的肃杀之气也在此刻逐渐变成了不知所措。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话既是问百姓的也是问先前派出去的十几个将士。
人群中,百里正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此刻正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将军,俺们听说六皇子妃娘娘今日就要走了,大家伙儿实在也没什么好感谢,便只能出来送送了,嘿嘿。”
回答他的是一个年约五十许,头发白了一大半的老妇人,她手中同样也拎了一个包袱,隐约可以闻到里面的食物香气。
猜测是一回事,亲眼见到这种场景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时间百里正等人都愣住了,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先他们都担心是敌人设下的陷阱,都但在担忧失踪百姓们的安危,哪里能想到会见到这种惊喜呢!
队伍中间的百里云朵见队伍停滞不前,父亲的背脊僵直着一动不动,一时担心便策马上前。
她这一露面,周围的百姓这才如见了花的蝴蝶,纷纷围拢过来。
“百里姑娘,百里姑娘!这是俺家的桂花蜜馒头,你和六皇子妃最近常吃的!”
“还有我,我们家的烧鸡!上次您和六皇子妃去救我娘的时候,我们家连顿饭没来得及让您二位吃上,这,这就带在路上吃吧,都是自己家养的老母鸡,可香啦!”
“你一边儿,你们家的鸡能有俺家的大白鹅香么!百里姑娘,谢谢您上次背我老婆回家!不是你,我老婆就——您千万要手下!”
……
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如潮水一般涌来,百里云朵还来不及看究竟谁是谁,便被下意识护卫她的将士们隔了开来。
她跨坐在马上,对百姓们热情呼唤手足无措。
将士们怕不小心伤了人,纷纷将武器收了起来,可才空下来的手中却立刻又是一沉,低头一看,原来是百姓们一边感谢百里云朵一面将带来的各种吃食玩物朝他们怀里塞!
百里姑娘坐在马上可定是不方便拿东西的,但这些将士们可以啊!何况这么多东西六皇子妃和百里姑娘二人也吃不完,不都得分出去嘛!
百姓们塞的心安理得,但将士们却宛如接了烫手山芋一般,抱着也不是丢开也不是——即便将军让他们扔也扔不出去,围过来的人简直太多了!
“大家不必如此!”百里云朵见不远处还有大量的百姓要围过来,几乎个个手里都拿了东西,连忙提高音量阻止众人。
“心意我们领了,但是这些东西大可不必!大家都留着自家吃用吧!我们也不缺这些啊!”
立刻就有人高声反驳.
“缺,缺的!俺这馒头外面可买不着!”
“就是啊,我们家的咸菜可是六皇子妃亲自夸过的呢!这坛子不带走以后就吃不着啦!”
“您们以后什么都不会缺的,您们这样的好人自然长命百岁富贵一生!”
……
群情沸腾,竟是连百里正等人都快拦不住了。
这是百姓又不是敌人,总不能下死手吧,再说人家还是一片好意!
队伍前方霎时间一片混乱,但城门口再乱,大家都十分有默契的没有乱到队伍中间去——中间那辆马车这些天走街串巷,带着六皇子妃和百里姑娘几乎逛遍了整个山阳镇。
可她们不是为了玩乐,而是为了给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整个大夏朝中最底层的人们赠医施药!
这份心思这份恩情,岂是他们这些吃的用的便可以抵消的?尤其是那队伍中央的马车,这些日子它不单单只是一辆马车,更是一份希望。
一份亲朋好友们可以重获健康的希望!
诚然六皇子妃娘娘这短短半月左右的时间里并没有医治整个山阳镇的百姓,并不曾亲自去每家每户出诊,但家家户户,哪个人没个亲人朋友,哪个人敢拍着胸脯说就一定不曾受过六皇子妃的恩惠?
何况那不是普通的大夫,是堂堂的六皇子妃啊!
还有陪同出诊的百里姑娘,镇北将军的千金,若换了其他大户人家的小姐,他们不要说麻烦她写药方拿草药了,便就是远远的见上一见都得下跪磕头呢!
他们这些人虽然愚昧,虽然身份低微,但也是知道‘知恩图报’这四个字。不奢望今日能亲手将这微不足道的谢礼递到六皇子妃手中,只盼能再向昨天一样,见上一面,哪怕只是说一句话都好。
渐渐的,七嘴八舌的各式感谢之语慢慢停歇,众人口中呢喃的只剩下了六个字,“六皇子妃娘娘”
被众人惦记的白慕云这会儿在干嘛呢?她不知所措的蜷缩在马车中,眼中满是震惊。
她是真没想到镇上的百姓居然会给她来上这么一出!
以往上门去各家出诊的时候,大多数态度恭敬的不行,一见到她就要下跪行礼,最后她不耐烦在药堂医馆里贴了告示,说要是再敢有这种行为那她就绝不会再上门看诊!
百姓们的这种行为便渐渐再没看到了,便是她与云朵去各个摊贩上买东西也再没有非要白送的。
至少在山阳镇里,她还以为以后都不用见人向她跪來跪去求着她白嫖了呢。没想到,原来他们这是专等着今天,还特地都跑到城外去了。
“好麻烦啊,他们怎么这么麻烦啊?”
白慕云嘴上嫌着麻烦,鼻尖却不自觉一酸,随即眼眶也红了,两行泪珠顺着眼角逐渐流淌下来。
在她还未察觉到的时候,了尘温热的指腹替她擦干了那两行泪珠,捧起她的脸柔声说道:“确实麻烦,可着麻烦因你而起,你可不能当了缩头乌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