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可怜还是侧间的黄莺和另一个小丫鬟可怜。今晚她二人值夜，听见屋内有说话声和瓷瓶摔碎的声音便推门查看。
可才只推开了一道小口子，还没等她们看清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恶臭和烟尘便一道将她二人也给笼罩了。
“咚、咚”两声，二人接连砸在了地板上，晕过去之前的五官还因恶臭而十分狰狞。
阮碧落临时做的计划很详尽，且茅坑弹加**的杀伤力也非常大。但，她却忘了考虑风向。
今夜的风始终是从东向西吹的，徐徐而来缓缓而过，因而臭味始终未曾传到白慕云和了尘的屋子里去，反倒将不远处，三皇子萧珏衡的屋子给祸祸了。
此刻萧珏衡还未睡下，他的房中只燃了一支蜡烛，床前跪的正是章林芳的心腹。
“启禀三殿下，锦城内外——呕~！”
这人穿着夜行衣掩人耳目，面上的黑布拉至下巴上，才深吸一口气向萧珏衡禀报便被口腔里突入起来的腐臭味给恶心的不行，差点将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萧珏衡端着茶杯正要往嘴里送，此刻也是动作一顿，恍惚间只觉得这茶杯中装的不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而是茅坑里挖出来的粪水。
“唔——呕！”
他一个没忍住，也捂着嘴干呕起来。
可这干呕会将身体里的空气全都排出去，下次再吸入的依旧是臭不可闻的气味，使得二人越发恶心了。就跟恶性循环一般。
又像是在比赛又像是在接力，二人的胃部抽动的一个比一个厉害。
黑衣人心想：三殿下难道是吃坏肚子了么？还是十天半月不曾如厕了，怎么放的屁如此之臭！
萧珏衡则以为是黑衣人吃坏了肠胃居然在他面前拉肚子了，心道明日见了章林芳定然得跟他好生说到说到，下次若再敢派这么恶心的人过来禀报消息那他这锦城太守就不用做了！
由于这臭味太过浓烈且突然，眼下房间里又只有他们二人，因而一时半刻谁都没有发现这臭味是从半开的窗外传来的。
幸好白慕云的迷烟只在一定范围内有效，风只吹进了臭味，否则他二人就得跟百里云朵和阮碧落那样被恶臭腌一晚上了。
不得不说人的习惯性是非常强大的，古语有云：入鲍鱼之肆久而不觉其臭，如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二人干呕了一阵总算稍稍适应了这股臭味，至少此刻能控制自己不犯恶心了。
就是萧珏衡垂眸看向黑衣人的时候，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居然当着他面便溺于此，章林芳究竟是怎么挑手下的，真是恶——
等等，他没看错吧？这黑衣人的眼神里似乎也在嫌弃他！
别以为双手抱拳挡住脸他就看不到了，这黑衣人分明就在撇嘴一幅十分不想张嘴的样子。居然敢用这种眼神来看他，简直是胆大包天！
萧珏衡本就恶心的不行，此刻更是急怒攻心。
“放肆！”
他抬脚便是一道气劲朝黑衣人面门踹去，未曾防备的黑衣人便如他所料想的一般被一脚踹开了老远方才跌倒在地上。
萧珏衡的心气这才顺了一些。
黑衣人则以为他是恼羞成怒。也是，毕竟是皇子呢，在他这个小喽啰面前出这种丑也太丢人了。
黑衣人也乐的离萧珏衡远一些，这样也许就能离恶臭更远，他的鼻子也稍早一些罪。
果然，他从三皇子床边被踹出这么远之后，臭味瞬间就小了不少，在这里禀报消息可不就比在三皇子身前要好得多！
生气就生气吧，反正以后章大人心腹也不止他一个，以后面见三皇子的差事他再也不来了！
萧珏衡也是同样的想法。
可黑衣人被他踹开之后，臭味却并没有消散多少，萧珏衡这才发现原来恶臭不是从黑衣人身上来的。
那不是黑衣人身上的臭味，难道是自己身上的不成？
不应该啊，他每天都有焚香沐浴的，今日房间里还特意用了阮碧心献上来安神香熏过一遍呢！
难道问题是出在安神香上？可方才熏香的时候那味道是兰花的馥郁，清新又好闻啊！
可不是安神香的问题又是谁问题？总不可能真是他的吧！
萧珏衡思来想去，脑海中蓦然闪过阮碧心将安神香奉给她时的场景。
那还是前不久在姑姑，遥华长公主的举办的花宴上，阮家嫡幼女特意来找他献殷勤，因听说他最喜欢风雅之物便献上了这加了特殊材料的安神香。
还是那雨后桃花蕊一般的轻灵的女子亲手所做。
萧珏衡今日特意试探了阮碧落几句，临睡前便想起了她还有一个妹妹阮碧心。料想那个小丫头肯定不敢在亲手送的香中做什么手脚，于是萧珏衡便命人用来熏屋子了。
可是阮碧心送他这么恶心的香做什么？阮家不是要效忠于他么？阮碧心那天看自己的眼神不是慢慢的倾慕么？
萧珏衡沉浸在疑虑中久久无法自拔，对自己的魅力以及阮家上下的忠心都产生了深切的怀疑。
他不是没怀疑过这臭味是从外面传来的，但，实在是太臭了，真的，就专门用来养马供牲畜用的茅房都没有臭成这样的！
如果屋子里的味道都恶心成了这样，那屋外还能待么？他们住的是章林芳的别院又不是章林芳家的茅房！
萧珏衡本就多疑，又好面子，此刻一想到这恶臭的源头极有可能是自己的这间屋子便立即站起身走到窗边。
不，不行！绝不能将这股恶臭散播的其他地方去，万一还有别人闻见那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他一手捂住鼻子嘴巴一手扣在窗边，正要将窗户给死死地扣上，可伸出去的手却蓦然一顿。
萧珏衡回眸看向正默默注视着他的黑衣人，眼神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越发阴狠。
黑衣人被他看的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去再不敢朝窗边望一眼。
三皇子要欲盖弥彰什么的他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求求菩萨佛祖老天祖宗保佑，三皇子可千万别恼羞成怒杀他灭口！他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就他一个顶梁柱当真不能死啊啊啊！！！
谁能想到这简简单单的汇报情况也能遇到这么大的危机呢？心腹果然不是当的，如果重来一次他再也不敢跟别人争夺露脸机会了。
今天可好，脸没露成，命都快要没了！
黑衣人垂头丧气的同时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萧珏衡还真想过要不要杀了这唯一的知情人。
但想到这恶臭的源头还有待追究，且章林芳既然能派这人出来就说明这黑衣人很得他看重。
罢了，看起来也不是一个不知道好歹会说瞎话的，今日便留暂且留他一命吧！
萧珏衡眼中的杀意一闪即逝，按捺住性子听黑衣人禀报完之后便立即将人给赶了出去。
黑衣人如蒙大赦一般，给他足足磕了三个响头告罪方才敢掀开离萧珏衡最远的窗户，迅速的翻身出去后又将窗子给小心翼翼的关上了。
心中巨石放下之后，黑衣人忙提一口气正要运功跳出别院，可就是这一呼吸差点又将他好不容易的忍下的恶心感给勾了起来。
都不用仔细闻，黑衣人连忙将黑布从下巴上拉起来捂在鼻间。这这还不足以抵挡比屋内还要恶心十倍的气味，他抬起胳膊肘紧紧护在下半边脸上，纵身一跃，脚步慌乱的在屋檐上连踩好几下，一刻都不敢停留的跑出老远。
直到顺着记忆本能般的逃进城外的一处农田方才敢放下手臂长出一口气。
“呼——！”
农田里四处都是雾气，吸进肺里黏糊糊的，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泥土与新鲜肥料混合的气味。显然是这户老农在天黑之前刚给地里的菜施过肥。
如果放在平时，这味道肯定是不好闻的，但此刻黑衣人却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呼出，再深吸一口，直到彻底将记忆中难以言喻的恶心臭味赶走方才恢复了平时的呼吸速度。
三皇子看着光风霁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是怎么将好好的屋子给住成那样的！他院子里的就是种菜都不可能臭成那样啊！
萧珏衡这边听到黑衣人走后，又忍了半刻方才打开门，唤下心腹过来伺候他沐浴更衣。
他房间外是一处小花园，由于由他整间屋子挡着，臭味在这花园里倒不是十分明显。
被叫来的下人虽然奇怪三殿下今日为何要沐浴两次，但一凑近就明白了。
三殿下才去过茅房，且待的时间比较久，连头发丝都被沤出了一股粪水味儿。
恶心归恶心，但他一个奴才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呐！
万一三殿下不是在茅坑待久了而是直接掉下去了可怎么办？这时候要是表现不对肯定就人头落地了！
稳住稳住，这都是小场面，就当提前练习了，反正未来的小主子出声后他们也免不了得伺候梳洗的。
跟黑衣人比起来，萧珏衡这会让叫过来的心腹就既稳重又冷静，烧水洗发搓背，又快又稳，令萧珏衡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
看来他选择多忍一会儿是对的，此刻他身上的味道就没有方才那么臭不可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