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在新皇登基后,他处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被奸人陷害的苏大将军沉冤昭雪,还追封了公爵。
暴雪不停的晚冬里,在圣旨下的那天罕见地出现了暖阳。
我跪下领旨,几乎要掩盖不住我激动的情绪。
我眺望远处,只觉得那光秃秃的树梢上似乎要长出了新芽。
「皇上让咱家来接您回宫。」公公恭敬将我接上了马车。
太子登上皇位不久,我就被风风光光地接回了皇宫。
不出几日,他就封我为皇后了。
我摸着头顶上的龙凤珠翠冠,有些认不出来自己。
过去在将军府上的几年受了百般屈辱,又何曾想到今日会成为当朝皇后,享尽荣华富贵?
紫鹃也跟我一同进宫,最近几日脸上的笑容都未曾下去过,她把金簪插在我的发髻上,嘴里夸赞不停,「娘娘真好看。」
我轻掀嘴角,想起封后大典的那天晚上,皇上在我身侧跟我诉了一遍又一遍真心话。
仿佛回到多年前,我嫁入将军府上,成为将军夫人,而傅钰也是那般说爱我永不会变。
可没过多久他就变心了。
我无法估量皇上对我是否真心实意。
可皇上又说他小时候曾在树林里打猎,为了不引人注目便穿了常服,可拉弓射箭时马儿突然失控朝着悬崖奔去。
那时我的父亲正带我在树林里学骑马,发现危险之后便救下了他。
而我也为他耐心地包扎小腿上的擦伤,那时候他便钟情于我了。
那时候被我父亲救下来的是他!
怪不得我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个小男孩了,原来他当时竟是当朝太子。
我心中掀起阵阵涟漪,如果当初我能跟皇上在日后再次见面,或许现在我会不会早一点跟他互诉衷肠?
我终于明白皇上对我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在很久之前就对我情有独钟了。
08.
反叛军的统领被一一定罪,关入了大牢。
冬季的天亮得晚,我一早便离开了宫殿。
大牢里格外孤寂冷漠,地上只铺着零零散散的杂草,我无法想象我的家人是如何在这里等待着他们死期的到来,顿时只觉得恨意又浓烈了些。
狱吏为我带路,我成功来到了关押傅钰的牢房。
他身上衣着破烂,面色苍白憔悴,见了我来,急得摔在地上朝我爬过来。
「落落,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傅钰拽着我的小腿,他身上的镣铐被甩得哗哗作响。
「滚远一点!」狱吏见他行为疯癫,抬脚朝着他踹。
傅钰冷不丁往后趔趄,整个人又朝着我扑过来,「落落,你把我救出去!我保证会对你好的,我们之间的感情都这么多年了,你一定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他紧紧抱住我的一双腿,生怕我下一秒就跑掉。
「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恩恩爱爱的,只要你肯把我救出去,你去帮我说服那个狗皇帝!」傅钰依旧不死心,想着我把他救出大牢,「这牢狱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呆不下去?当初我的父母和苏家上上下下,全被你陷害关入大牢,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牢里的日子?现在你来求我,让我放你出去?」
「那是我搞错了!我搞错了!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我怎么也不会把我的恩师送入牢里啊!」
「落落,我可是你的夫君啊。」傅钰见我丝毫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又对我使出了夫妻感情的招数。
我冷冷看向傅钰,眼中的厌恶越来越多,「本宫,乃是当朝皇后,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可能!」傅钰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随后又陷入大笑里,整个人简直疯了一样,「你是被狗皇帝利用了!落落,我们还有一线生机的。我还有路走的!只要你肯帮我!」
傅钰像一条疯狗趴在对我,哀求着我放他一条活路。
「你说的对,我确实要送你一条路走。」我蹲下来,抽出一把尖刀,拿着手帕细细擦拭着刀面。
「我来送你上路!」我盯着傅钰面如死灰的脸,咬着牙将这把刀插进他的胸口。
液体喷在了我的脸颊上,脖颈上,还带着温热。
我知道,那是傅钰的血。
「落落……你!」傅钰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疼吗?」我厌恶看向傅钰这张我恨了许久的脸,「我比你更疼,你为了一己私欲,将我家族陷害,我父亲对先皇忠心耿耿,重情重义,偏被他最信任的你害惨了。」
「不……落……落……」傅钰还想要说些什么,那双手伸出来还想触碰我的脸。
我径直躲开他的触碰,别开脸不看傅钰挣扎的表情,又颤抖着将刀尖在他胸膛处转了几下。
直到察觉到身下的人完全没有了动静,连呼吸都停了之后,我才站起身来。
傅钰死了。
他被我亲手杀死了。
殷红的血渗入我的大红色长袍,血腥味弥漫在整个牢里。
我头也不回往寝宫走去,换了身干净衣服,将身上的污秽洗去。
手上也染了血,我一遍又一遍冲洗着手,甚至发胀发皱,似乎这样就能洗去那些脏乱的血淤。
直到我洗累了,双手无力地撑着桌子两侧,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美人相貌依旧,宛如出水芙蓉,只不过细细看来,还有些未散的倦意。
「爹,娘,你们看到了吗?女儿亲手为你们报仇了。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我开始笑,毫无顾忌地大笑,我冰冷的手捂住我的眼睛,笑着笑着便哭了。
眼泪从我的指缝里滑落,一滴又一滴。
我为我的爹娘报了仇,为何我还是这么难受呢?
他们本该有着美好的晚年生活的,我可以在佳节陪他们消磨时光。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了。
就算我杀掉了傅钰,可我的爹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09.
皇上果真如他所说,在我成为皇后之后,他再也没有选秀过。
知道我的身子因长期摄入麝香,无法生育之后,又请了最好的太医来给我治病。
终于有一日,在我闻到饭菜的油腥味儿时,我没忍住干呕了好久。
紫鹃忙为我传了太医,太医告诉我这是喜脉。
皇上下了朝便急急忙朝着我的宫殿过来,见我要下床行礼,又亲自把我扶回床上,「爱妃不必多礼,朕知道你长久以来的心病,这次终于得以解除,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皇上说完便在我额头上落下细细碎碎的吻,轻柔又缱绻。
我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
我临盆那天,因为身子弱,难产好久都没生下来。
皇上在外面来回踱步,急得差点要把周围跪着的一众人全部砍头。
在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之后,我早已累得满头大汗,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擦去我额前的汗。
我知道,那是皇上。
他没有急着去看孩子,只是急忙过来查看我的状况。
我残留着力气微弱,瘫软地看向他,他眼眶都染上了些润红。
「你不知道,朕都心疼死了。」皇上握着我的手,担忧之意在看到我的虚弱之后便愈发地重,「早知道生孩子这么痛苦,朕说什么都不肯让你遭受这种罪。」
这话怎么能是随便说的?
我无奈地笑笑,只觉得皇上也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了。
都说皇宫砖瓦冰凉,可我只觉得,有了皇上的爱,每个地方都是温暖的。
或许,这就是苦尽甘来,我必会陪着皇上,好好地度过日后的每一寸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