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倩倩盯着楚虞，一双大眼睛不再像刚才那样猩红，“我是偷偷听到我爹娘谈话知道的。”
当天偷拿到账本，杜掌柜就拉着自己的夫人，回到房间里，窃窃私语，商量怎么处理这账本。
那账本上记载的，是叛国，这可是一件大事。
杜掌柜不想袖手旁观，更不想助纣为虐，他只是漕运司副司的远亲，借着光才开了个漕运私铺。
可这不代表，他就得为虎作伥。
杜掌柜想要把账本拿出去，首告漕运司副司，可是杜夫人却有些迟疑，她怕漕运司副司有权有势，这个账本很有可能还没送到京城首告，就会被人中途拦下来。
到时候消息传出去，肯定会让他们自己倒霉，反而伤不到副司一分一毫。
当天，杜倩倩本来是在房间里午睡，可正是夏季，她热得睡不着，又被蚊虫烦扰，便从房间出来，去找娘亲，到爹娘门口，就听到这些内容。
杜倩倩虽然年纪小，可记忆力还算不错，也听得出来，这件事很严重，她不敢惊动爹娘在门后听了良久。
杜掌柜听完杜夫人的话，也有些迟疑，能够镇压住漕运司副司的，必定得是京官，要拿着这账本上京首告，确实不太容易。
思来想去，杜掌柜和杜夫人决定，先把账本藏起来，等到他们想到万全之策后，再想办法让这账本公诸于世。
可是，一切都没来得及。
当晚杜倩倩被这些事情吓得睡不着，加上她隔壁是哥嫂的房间，哥嫂刚得了孩子，小孩子哭闹的很，她就蹭去了父母房间睡。
却不想半夜突发意外，杜掌柜听到动静，一开门，就看到有人往楼上来，他当即就知道，账本给自己惹了事，他立即将房门反锁，就跟杜倩倩说了账本的藏匿之地，然后先将杜倩倩推出窗外，让她逃命。
当年杜倩倩却没能逃得了，还好如今，这账本还是面世了。
幕后之人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想除掉楚二柱的法子，会帮助杜倩倩脱离困顿之地。
这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楚虞沉默地听完这些，看向顾景舟，“我记得顾大哥你之前说过，三个月之前，漕运司总司要换人的时候，有两个人选，除了岳天岚，就是所谓的副司？”
顾景舟点头。
楚虞追问道：“这两年里，副司没换过人吧？”
“没有。”顾景舟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副司是新后一党的人。”
楚虞蹙了一下眉。
顾景舟望着她，低声道：“当初漕运司两个人选，其实都是新后党的人，漕运司是一块大肥肉，谁都想咬一口，岳天岚一家自然也不例外。”
楚虞闻言，不由得多想。
之所以要弄两个自家人竞争，无外乎是，不管最后花落谁家，都是岳家这边的人。
更何况，岳天岚是个禁军统领，虽参与竞争，可他从没接触过漕运之类的事情，又掌握兵权，他能够上任的可能性很小。
反倒是漕运司副司，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十年，提拔成总司，并不是问题。
岳天岚的加入，几乎只是起到一个对比作用，进而给副司铺路而已。
如若，昭宁帝看在当时还是月妃的新后面子上，真的把总司位置给岳天岚，那漕运司也是在他们岳家手里，一样不亏。
还真是一手好算盘。
只可惜，被从天而降的状元郎给毁掉了。
楚虞思及此，心里了然地道：“这么看来，副司走私的事情，很有可能新后一派是知道的？”
顾景舟不置可否，这件事没有证据，谁也不好乱说。
楚虞见他不语，便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目光随后落在杜倩倩身上，“倩倩你确定你没听出，当时走私的人，就是漕运司的副司？”
“我确定没错。”杜倩倩飞快地道：“我还记得我爹叫那个副司，谬亦青。”
楚虞对副司不了解，下意识地看向顾景舟。
对上她的目光，顾景舟便点点头，“确实是这个名字。”
楚虞顾不得上问顾景舟怎么对朝廷官职人物这么熟悉，只思忖道：“如若是副司，那就说得通了。当时他们极力竞争的总司一职，落在了一个刚上位的状元郎身上，谁都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总司想要清除之前的利弊，一旦顺着查下来，或许就会查到杜家这个灭门案，找到这个账本上，所以这位副司，只能想办法先找到账本，将其毁掉。”
这也就说得通，为什么跑来这里胡作非为的人，秀水镇的县令都不敢得罪。
一个二品副司，一个七品县令，自然是没法比的。
也就说得通，那户人家为什么开了个铺子，却没有开门做生意。
因为他们有权有势，并不需要漕运上面的生意，只是想借机，以一个不动声色的法子，或是要了楚二柱一家的性命，或是让楚二柱一家转手铺面。
无论如何，他们从头到尾想要的都是，拿回那个铺面，仔细寻找账本在哪儿。
“大师。”杜倩倩闻言，急忙地朝楚虞问道：“现在你知道了这些真相，你会为我们杜家伸冤吗？”
楚虞闻言，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朝她招了招手。
杜倩倩迟疑片刻，提步走到楚虞面前。
楚虞摸了摸她的小脸，道：“你放心，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坐视不理，回头我就带着这个账本，去做首告，你不用担心。你父亲交代的事情，你已经完成的很好了，等到这件事结束，我送你去轮回，好不好？”
杜倩倩闻言，小脸上却露出一脸茫然，紧接着，又变得哀伤起来，“去轮回，我的家是不是就彻底没有了？”
楚虞和顾景舟，乃至云华听得都一下子沉默下来。
杜倩倩的意思很好懂，不去轮回，她还能够在河道下，看着自己家的方向，仿佛一家人都还在。
一旦去了轮回，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楚虞听得怪难受，温声道：“倩倩，你要这样想，也许你的爹娘和家人，早就在酆都等你呢？你在这里呆着，总不是好事，若是去了轮回，说不定还能找到你爹娘，再做一家人。”
杜倩倩眼里破碎出一抹向往，忐忑地问：“真的可能吗？”
“当然。”楚虞微微一笑，“去酆都，总比留在这里，更有可能，不是吗？”
杜倩倩闻言，垂了垂眸子，捏着衣角道：“如若这样，我愿意去轮回的，我想爹娘了，好想好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