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甘换了一套衣服,便离开岑令潇的律师事务所,去了一趟博仁医院探望母亲。
到了病房外,隐隐听到里面有人交谈的声音。
她推门而进,发现辛劲松和主治医生在里面谈话,说来真是稀奇,辛劲松不去陪着唐柔,竟然破天荒出现在她妈的病房里。
“辛小姐,你来得正好,我正在跟你父亲谈论你母亲的病情,不是很乐观。。”
主治医生见她出现在门口,一脸愁容地说道。
辛甘走进去,这才发现病床上的母亲戴着氧气罩,仍然处于重度昏迷的状态。
“不容乐观?卢医生你这话什么意思?四天前,你还告诉我,我妈的手术很成功,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当时手术的确很成功,但是手术后的第二天,我们发现你母亲发高烧,确诊后是感染了脑膜炎。虽然感染得到了一定控制,但有可能永远陷入昏迷,还请辛小姐做好心理准备。”
“之前我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感染上脑膜炎?是不是你们手术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
“这……”卢医生愣了一下,没敢正视辛甘,反而看向辛劲松。
后者插科打诨道:“小甘,爸爸知道你很担心你妈的病情。但卢医生已经尽力了,你怎么能把责任推卸给他?你妈感染脑膜炎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她年纪大抵抗力差。”
辛甘对辛劲松心存芥蒂,不想听他那些话,直截了当问卢医生:
“卢医生,真是这样吗?”
“当时手术的视频我看了很多遍,手术的设备也让人再检查过,都没有发现异常。所以,只能推测是你母亲抵抗力差,才感染上了脑膜炎。”
辛甘的心凉了半截,难怪唐宝儿让她多花点时间陪母亲,还说母亲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原来她们早就知道母亲感染了脑膜炎。
她的心口闷闷的,眼睛里也干涩的发痛发痒,但在外人面前,她不敢轻易示弱,尤其是在辛劲松这个渣爹面前。
“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平静如斯地出声。
卢医生识趣地出了病房,但辛劲松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还上前装模作样拍了拍辛甘的肩膀,“小甘,也许还会有奇迹,你也不必太绝望。”
辛甘挥开男人的手,冷冷地笑,“辛劲松少假惺惺来这套了。当初我妈缺一百万医药费,我跪在你面前求你的时候,还有你和唐柔把我送进局子的时候,打算控告我恶意伤人的时候,可没想过我是否会绝望?”
越往下说,她的嗓子越发嘶哑,“你现在不过是知道了我和陆靖白的那层隐秘关系,才有所顾忌吧?”
一语戳破,辛劲松的脸色变了变。
“要不是看在陆三爷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会对你这么客气?这二十几年来,我在沈家人面前毫无尊严,活得就像一条狗。沈世邦更不是东西,他逼死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当时她已经有八个多月的身孕了,结果被沈世邦害得一尸两命。”
这一刻,辛劲松牙龇欲裂,一张脸近乎扭曲,可怖到极点,好像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她从来没有认识过。
而他口中所说的沈世邦是她的外公,她是不信慈祥的外公会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来的,就算做过,也必然有他的道理。
“你这么恨我外公,还跟我妈结婚?难道就是为了报复?你知不知道我妈是无辜的?她什么事都顺着你,对你更是一心一意,你怎么忍心这么伤害她?”
“不错,跟你妈结婚是为了夺下他千辛万苦创下的公司。你妈是沈世邦的女儿,父债女偿,她从来都不无辜。对你妈见死不救,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复。我要他在天上看着他最爱的女儿受苦受罪,死不瞑目!”
太可怕了!
二十多年的经营,竟然只是为了报仇!
这个男人与豺狼何异?
辛甘一颗心颤抖着,红着眼眶,堪堪往后退了一步。
“小甘,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一条活路。”辛劲松敛了敛戾气,口气微顿一下,再度放柔语气开口,“只要你写一份股权让渡书,等你结婚后,自愿把你继承到的那30%的股份让渡给我。我可以马上让小柔撤销对你的指控,否则——”
辛甘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掐着掌心,绷着声线问出来。
“否则怎样?”
“否则让你牢底坐穿!”
安静的病房内,辛劲松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狠劲,普通一道晴天霹雳的闪电将她生生劈成两半。
呵……
辛甘苍白的笑中勾起一抹薄凉,再次肯定这个父亲对她的无情,也是,她可怜的母亲不过是他用来复仇的棋子,更何况是她呢。
“小甘,没了这宗官司,你可以清清白白和陆三爷在一起。若是你有手段,兴许还能成为陆家的少奶奶,到时候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嘛,又何必死抓着辛家的这点财产不放?
反之,你背着这起官司,别说是嫁进陆家,说不定还要锒铛入狱。哪怕陆靖白再有权有势,也没法操纵司法,更何况全国都在打黑除恶,我想他应该不会‘顶风作案’吧?”
不知何时辛劲松成了谈判专家,循循劝导,软硬兼施。
可偏偏她是个硬骨头,她抬起尖尖小脸,精致的眼尾缓缓挑高。
“爸爸,恐怕我要让您失望了。陆家少奶奶的位置我要,外公一手创办的公司我也要,就算你和唐柔要跟我继续打这场官司,我也绝不会退缩半步。如果官司真的输了,那我认栽!”
她说得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示弱的样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
辛劲松当下拉长脸,扔下这句话,气匆匆离开。
病房内恢复安静,床头心电监护仪里母亲的心跳声平稳而有节奏。
她伫立在床前,看着母亲那张温柔憔悴的脸,强装坚强的情绪再也绷不住,眼泪一度失控,嘀嗒嘀嗒落下来。
“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爸小时候很少抱我,还把我送去外公外婆家养大。我一直都觉得他很讨厌我,原来我的直觉都是真的。他不仅讨厌我,还憎恨我!恨不得我把牢底坐穿!”
她轻轻抽噎了一声,倔强地咬了咬唇,“不过,我不会让他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