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在下雨了。
林情牵听见门口有人进来,急忙站起来往外冲。
丰仕然带了人赶过来,浑身也淋湿了,他匆匆扫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满脸焦急的林情牵,带了些无奈的说,“还没找到。”
林情牵有些腿软,不解的问,“为什么还找不到?就让人沿着下游一直找,怎么会没有呢?再说他会游泳,他是不是自己上岸了?有没有在河两边找呢?他……”
看着林情牵急的声音都在抖,丰仕然安抚她,“都有可能,主要是现在在下雨了,视线不好,水位还一直在上涨。已经有几艘船在下游找了。岸上也有人在找,再说,他如果上岸了,一定会第一时间跟我们联系报平安的。”
那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上岸。
可是事情过去已经两三个小时了,他一直没有上岸……
一直在水里泡着,那人还能活着吗?
她简直不敢往下想,脑子里一抽一抽的疼,要爆炸似的。
丰仕然扶着她,“保镖他们都过来了,你先跟着他们回家去。这里有我。”
“我回去干什么,我还不如在这里等消息。”林情牵茫然的看着丰仕然,问他,“他不会有事的对吗,他自己说的,他命硬的很。”
丰仕然也不能回答她,只看了眼外面的雨,“希望他没事。他这个人,不会甘心顺从命运的。”
林情牵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是我不好,我不该来这一趟的……”
她感觉心口堵成一团,无法呼吸,“我要是不回来就好了……他要是有什么事……”
说着就感觉鼻子酸的不行,根本说不出话来。
丰仕然安慰她,“你知道他们那些人,等机会等了多久,你总不能永远不回来,只要你们俩一起出现,就很容易引来他们动手。”
林情牵脑子里乱糟糟的,问他,“离婚的时候,他真把财产都给我了?”
丰仕然点点头,“不止是离婚的时候,从你们结婚的时候开始,他就陆陆续续的开始将财产转移到林家这边了,你们离婚到时候,其实他名下也没什么东西了,做完分割,基本上都归你了。”
林情牵气的想哭,“他为什么这么做?谁稀罕他那些东西……”
“不是你稀罕不稀罕的问题,是他唯一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你。”
丰仕然说,“他在谢家,早就知道是坐不稳那个位置的,谢夫人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母亲,这个你知道吧。他父母,爷爷,让他坐到那个位置,都只是在利用他而已,等公司过度到平稳阶段,那些人就会想办法换自己的人上去顶替他。他在那个环境里,没法信任任何人,你是唯一一个不会害他的人。”
“他有什么毛病……我要谢家的东西干什么……”
“是他应得的,这几年没有他,谢家早完了。他赚来的,当然要放进自己的口袋。你也不用担心,这些他都安排好人去运作了,不需要你去管,而且,之前他到海外去投资,已经把资产都转到外面去了,那边的事,到时候也会有专人来联系你。你什么都不用做,专门的团队会为你服务好一切。”
她快要说不出话,难受的不行,“别跟我说钱的事,我不在乎那些。”
丰仕然看她一直在发抖,多话问了句,“那你在乎的是他这个人吗?”
她愣了愣,此时此刻,她早就乱成一团了,根本没法有条理的去思考什么。
只说,“尽快把他找到吧,人回来就行。”
丰仕然回来和各方面汇总了一下信息,再度带人出去了。
林情牵一直留在宾馆里,站在窗口看着外面一直不停歇的大雨。
心里默念着,别下了,快点停止吧。
那条河不知道已经暴涨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雨,他上岸的几率更加渺茫了。
她时不时的拿着手机看一眼,希望着某个时刻突然跳出来谢崇业的电话。
他还像以前一样,用那种很讨厌的语气说,“傻了吧唧。多大个人了,什么都搞不清楚。”
她心里难受的紧,白天在一起的时候还好好的,一路上斗嘴吵架的,可是现在才过去了半天,那个人就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爸爸过世的时候,她受到了怎样的打击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
虽然她还是挺过来了,但是她知道,那个时候谢崇业跟她在一起,她从心里上,还是有个人可以分担痛苦和无助的。
可是现在,谢崇业也没了,她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局面。
她坐不住,想要出去也跟着找一找,多个人多个力量。
开了门,外面俩保镖站着,对她说,“林小姐,还是待在房间的好。”
她有些韫恼的看着他们,“谢崇业之前花钱请你们来,怎么这次你们没有一直跟着?那几辆车追着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见人影?”
保镖解释,“我们都是听谢先生安排的,他让我们跟着就跟着,他不让,我们就原地待命。”
林情牵觉得不对劲。
谢崇业猜到珍姨的儿子叫他们过去这一趟可能另有目的,他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过来,他陪着一起,那他怎么会不带上保镖一起呢?
他既然知道这一趟出来可能会遇到危险,那他干嘛不让保镖跟着?
林情牵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以谢崇业的个性,他不会轻易就去犯险。
她心里又涌起其他希望,这个人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人打倒的,他一定有别的准备。
虽然这样想,但是内心的焦虑还是没有停止。
外面时不时有人回来,又换了另一批人出去,可是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一直到快天亮,丰仕然才打了个电话过来。
语气匆忙的说,“有消息了,我们现在往下游的一个村子去找人,看了那边发来的描述和照片,大概率是他没错。”
林情牵心跳都到嗓子眼了,慌忙的问,“他还活着吗?”
“……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我们快到了,到了再告诉你。”
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终于回到了胸口,但也只是回去了一半。
接完电话,她就在屋里不停的踱步。
又等了快半小时,她正要打过去给丰仕然问问什么状况,这边门口的保镖来敲门,叫她,“林小姐,说是谢先生找到了,正在回城送去医院,丰先生让我们安排你一起回城。”
林情牵急忙跑出门,匆忙就往楼下走。
“我跟他们一起走!总要让我看一眼再说!”
过了一阵子,丰仕然他们终于回来了。
林情牵跑到车边拉开车门,就看见了那个让她担心了一整晚的家伙。
谢崇业后背受了伤,斜靠在后座,本来是合着眼睡着,但是听到她的动静,就把眼皮睁开了。
看了她憔悴的样子一眼,嘴角挑了下,“没事了,你跟保镖先回家。”
她站在门口,转头看了眼丰仕然。
丰仕然知道她的意思,想了想,刚要起身让座,谢崇业摆摆手,“还是别坐一辆了,分开走,多个保镖照看,都更安全些,有些事我还要跟丰仕然商量。”
看着谢崇业精神还行,也没有伤势很重的样子,林情牵就也松了口气,他要跟丰仕然商量后续的事,她就退出来,回了另一辆车。
一路回了城,她跟着谢崇业一起去了医院。
昨晚上那边开枪了,但是没打中他,是擦伤了皮肉。
但是他呛了水,肺部有点感染,人上岸后体力不支,倒在树丛里昏迷过去,一直到快天亮,才被路人发现。
感觉昨晚上到现在,一切都像在做梦。
谢崇业处理好伤口,就靠在病床上打盹,人还是发烧着,看起来很是精神不济。
林情牵没什么事,也不用住院检查,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来医院看他。
他在睡觉,歪着头,很累的样子。
想到昨晚上他奋力把自己推上岸,她心里不是没有一点触动的。
拎了吃的放到一旁的桌上,刚坐下,他就醒了。
看着是她,嘴角挑了下,抬手覆盖住她的手。
林情牵盯着他,“我跟你在一起,就没有一天安宁日子。”
谢崇业微微点了点头,“一个倒霉的,遇上了另一个倒霉的。”
她嗤了一声,“昨晚的人都抓住了吗。”
“他伤的比我重,抓他用不着费多少力气了。”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给对方一个机会让他现身。
她有时候真搞不懂他的想法,想到昨晚上她心惊胆战的等消息,又怕手机响了,接起来是找到他尸体的消息,又盼着手机响,希望是丰仕然那边找到他了。
心情就这么纠结,回想起来昨晚上,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有那么一瞬,她意识到,或许他的存在,比自己所以为的更有分量。
谢崇业欠了欠身,忍着后背的疼痛,倾身起来一些,抬手摸摸她的脸,“昨晚上担心我了?”
她把他的手推一边,“废话,你要是死在别地方,我都不会怎么样,你要是死在我面前,我能一点不受刺激吗。”
“哪种刺激?是让你觉察到我在你心里很重要那种刺激?”
她不想说话,把他乱动的手按住,“你是不是伤的不够疼?还乱动。”
他坐在那低笑,眼神落在她身上,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林情牵和他目光对上,他转头指了指她带来的吃的,“什么吃的,打开我尝尝,真饿了。”
林情牵把吃的拿过来,放到桌子上面,“买的鸡汤馄饨,你受伤了,吃点清淡好消化的吧。”
谢崇业拿了勺子,等着她打开盖子。
林情牵也顺手给他打开了,他很享受她的服务,低头吃起来。
林情牵从袋子里拿出来另一个盒子,那是她给自己带的一份。
她从昨晚也没有好好吃饭,心放下来,就感觉到肚子饿,浑身没力气。
她打开自己的盒子,谢崇业撇了眼,禁不住说,“好,你跑到病号病房里吃大餐,有没有良心。”
她夹起鸡腿,“我又没受伤,我不用吃清淡的——他们家的卤鸡腿挺有名的,我看别人都买,我就带两个尝尝喽。”
说着故意馋他,“反正你也不爱吃。”
谢崇业倒也没表现出被她馋到的意思,吃了口馄饨,碗里突然多了一块鸡腿肉。
抬眼,林情牵又夹给他两块,“吃吧,少吃两口应该没事吧,不给你,好像我故意虐待你似的。”
谢崇业嘴角挑了下,夹起鸡腿慢慢的放进嘴里吃掉了。
林情牵看着他,他大概是动作的时候会牵动伤口,吃饭吃的很慢,也像在思虑着什么,话一直不多。
陪着他吃完饭,林情牵拿了纸巾擦桌子,看到他胸口一眼,念叨,“怎么弄一身啊,嘴巴漏了?”
说着拿纸巾给他擦胸口的衣服。
谢崇业看她擦的用力,弄乱了领口,按着她的手,“弄就弄了,不用管。”
林情牵还想再说什么,这时门口有人进来了。
她回头,看到是许久不见的谢母。
谢母走进来,扫了她一眼,很平淡的点了点头。
林情牵确信这个谢夫人跟谢崇业不是母子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谢崇业结婚离婚,谢夫人全无所谓。
她走到谢崇业身边,仍然用没什么波澜的语气问,“回来了?”
谢崇业点了点头,“让你担心了,母亲。”
谢崇业朝林情牵示意了一下,“你先回家去吧,我这没什么事了,我跟妈有点事要谈。”
林情牵起身走了。
临关门,看了眼坐在病床上的人。
刚刚给他擦衣服,她看见他胸口的那个疤了,和以前别无二致。
但是她心里面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关了门,谢崇业靠在病床上,正和谢母谈话。
母子俩之间,仍然是那种不冷不热,很公式化的相处方式。
没什么不对劲,也没哪里不一样。
但是林情牵却心底里冒出个让她寒气森森的念头。
她有一种直觉——
那个,不是谢崇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