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作室出来,林情牵正要锁门,站在身后的谢崇业走过来,伸手将门拉了下来。
看起来还是很顺手的,好像和以前一样。
但是只要发现了一点端倪,就会轻易发觉,就算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一模一样,但是就像是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兄弟俩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就好像刚才,她打他那一巴掌的时候,他的反应,就跟真正的谢崇业截然不同。
说来挺可笑的,她每次跟谢崇业动手,那个被打的人,从来不会露出愤怒的表情,反而,那个变态却像是享受一般。
她打他,反而正中他下怀,他反而有了更肆无忌惮的理由。
那么多次了,每次的反应都如此,而这一次,这个顶替的谢崇业,在她扇巴掌的一瞬间,流露出了愠怒阴沉的神色。
那目光里的情绪和情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谢崇业”关好了门,回头看着她,发现她嘴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禁不住问,“笑什么。”
“你怎么管那么多,我想笑就笑。”
谢崇业瞧着她,也笑了笑,伸手勾住她的腰,手臂微微用了力,“今晚,我去你那。”
她嗤了一声,“谁允许了,想的美。”
他手臂越收越紧,眼神罩着她,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欲,“那天我出事,丰仕然说你吓得发抖,舍不得就是舍不得,有什么可否认的。”
呼吸落在她脸上,鼻尖蹭到她的脸。
林情牵左右躲避,敌不过他的力气,这男人要是想用力气控制她,她根本没法抵御。
她也不挣扎了,瞪着他,“之前你答应我的事,你忘了吗?”
他果然停下来,微一挑眉,“哪件事。”
“你说不勉强我的,给我一点时间去考虑。”
他笑了笑,松开她一点,“好,我当然不会勉强你,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说着,握住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林情牵也没有挣脱,太抗拒了,反而会让他有所怀疑。
或许他心里也一直在提防试探,他替换了谢崇业的身份,他们两个虽然很像,但是亲近的人还是会有可能分辨出来。
他不会过多的跟她亲密接触,为的就是防范被她识破。
林情牵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在心里盘算,她不需要再试探和证明了,她心里的感觉就是强烈而真实的。
这个人不是谢崇业。
那么她接下来,就是要先按兵不动的跟他周旋下去,看看他想要干什么,另一边,她还要去找到那个真正的谢崇业。
低眸看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感觉是挺难受的,以前谢崇业亲近她,她总讨厌的又打又骂的,但此时此刻,换了另一个人触碰她,那感觉又完全是不同的讨厌。
她内心的亲密关系恐惧症又要犯了,不是一模一样的脸,就能跟谢崇业带来一样的感觉的。
幸好很快到了车上,谢崇业松开了她的手。
送她回到家楼下,他伏在车窗边,“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林情牵朝他比了个请走的手势,“我几时邀请你上来喝过茶?你别想美事。”
他手搭在窗边一笑,“也是——我先回去了,明天有空来找你。”
林情牵没有说什么,站在一边,目送他开车走了。
她站在路边,看着他开着谢崇业的车,和之前很多次,那个人送自己回来的情景一样,但是感觉却如此的不同。
她正站着,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看到名字的时候心头一跳。
急忙接起来,那头传来个含笑的嗓音,“一直在路边看着我,怎么,舍不得我走就直说。”
她才反应过来,这个号码,虽然是之前的谢崇业的,但是,此时此刻,用这个号码打给自己的人,是另外一个人。
她看了眼存着的号码,“你手机……没掉河里啊。”
“掉了啊,补了号码,可惜了以前的手机,里面存了很多照片和资料。都丢了。”
“是吗……那我传给你的,在瀑布拍的照片,是不是也没了。”
“也许备份过,我还没腾出时间去弄。”
“你专心开车吧,保镖跟着你对吧?”
“放心吧,晚安了。”
挂了电话,林情牵转头上楼。
走着,心情格外的沉重。
她在外面玩的时候,给谢崇业拍的照片,根本就没有传给他过。
谢崇业的手机号码可以拿着他的证件去补办,但是,谢崇业常用的账号和密码,这个人却不是全部都能知道的。
这个人不知道照片的事,只能顺着她的话去说。
越相处,破绽越多,她为自己以前为了分不清两兄弟的事而恐惧过,现在想想,简直是庸人自扰。
她分的不要太迅速。
回到家里,窝在沙发里,给丁尤尤打了个电话。
丁尤尤这几天去在外面帮她的忙,去了趟之前谢崇业跟她落水的村子。
那晚上动静闹的挺大,又是车子落水,又是在田地里追车,又是找了一晚上的人。
肯定会留下很多痕迹和线索的。
丁尤尤接了电话,将这两天的收获一一说给她听。
“牵牵,我去下游,到他们找到谢崇业那里走了一圈,问了当时找到他的人,说的细节,和丰仕然说的差不多,基本没有出入。”
林情牵想也是这样,对方要布局,不可能让人看出来重大错漏。
“不过呢,我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我找到一些线索,发现了不对劲。”
视频发了过来,林情牵打开来看了看。
丁尤尤兴奋的说,“你看,当时下着雨,河水猛涨,这两天雨停了,水位下降了一些。原本是被水覆盖的淤泥,露出来了。”
林情牵看到那一片河滩,那里是谢崇业上来的地方。
按照当时的情形,是他残存着一丝意识,自己爬上岸的,然后走到了上面不远处的一处草丛,他体力不支昏倒了。
第二天快天亮,才被人发现,然后报了警。
也就是说,当时他上岸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丁尤尤给她拍的视频和照片里,那一处河水降下来后的淤泥里,却是布满了好几串深深的脚印。
虽然具体看不出来是几个人留下的,但是只要能看出来,当时他上岸的时候,不止是他一个人,就能证明,他说了谎。
他当时是被几个人护着拉上来的。
又或者,是当时只是为了做个全身湿透的假象,到水里沾了一下,因为水位太急,怕出意外,就让同伙扶着他,在岸边弄湿了衣服,就一起回到了岸上,布置成了昏倒在草丛里的假象。
丁尤尤兴奋的说出自己的发现,“我推测的有没有道理?这些脚印延伸的方向,就是他倒在草丛里的方向,水位下降后我沿着河边看了很长一段,其他地方根本没有脚印,足够说明,平时那里根本没有路人去走。”
林情牵很是欣慰,“谢谢你尤尤,你替我更加证实了心里的猜测。”
丁尤尤也就是高兴了一下子,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情牵知道她可能还有其他收获,问她,“还有什么发现吗,你直接说。”
“我怕你受不了……”
心里头颤了颤,猜到是不好的消息,她还是说,“告诉我。我没事。”
丁尤尤就又发了一段视频给她,“按照脚印的这个提示,我让人沿着河,往下找了很远,既然上岸就会有痕迹,可是……”
丁尤尤没有完全说出来,但是意思也清楚。
没有发现类似上岸的痕迹,那也就是说,谢崇业有可能被冲出了更远的地方,找不到他上岸的痕迹,又或许,他根本一直没有上岸……
“你看看这个。”
林情牵打开了她发来的视频,是淤泥里有一块破破烂烂的布。
那边,丁尤尤拿着树枝挑着那块布,露出领口的一块商标,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名牌货。
那是一件衣服。
丁尤尤将衣服往水里冲洗了一下,上面的泥被冲掉了一些,露出衣服大概的颜色。
林情牵吞了吞干涩的喉头,却根本一点液体都没有分泌出来。
她盯着视频,丁尤尤问,“这……这是不是谢崇业的衣服啊?这乡下地方,不太可能有人扔掉这种牌子吧。”
林情牵拿过水喝了一大口,也压不住嗓子里越来越重的干涩感。
是的,她看出来了,那是谢崇业的衣服,那天晚上他就穿的这件。
丁尤尤翻口袋,幸好那件外套是拉链口袋,里面的东西没有冲出来,一面口袋里是他的手机,另一边是一串钥匙。
那钥匙就是他的,她再熟悉不过,上面那个钥匙扣,就是她做的。
他特别爱从她那弄点东西,经常来她工作室一次,转一圈,就挑了什么东西要走。
那个坠子是她用边角料随手做的,全世界没有第二个。
其他人可以买到谢崇业的同款外套,但是绝对找不到同款钥匙扣。
丁尤尤看着她愣在那,“我现在快到了,我现在把东西送到你那去……”
“你先别过来。”
林情牵还是挣扎着,用仅存的理智说,“现在这个时间,我不确定保镖走没走,你这么晚突然过来,肯定会让人怀疑的。”
她看了看时间,“尤尤,再帮我个忙,你去找一个靠得住的,修手机的地方,把谢崇业的手机送过去,能修就修,最好是把里面的东西,尽量保存下来。明天,我们在工作室见。”
“好……我真的认识一个修理手机很厉害的朋友,我现在就去。”
放下电话,林情牵窝在沙发里,感觉自己的四肢发软没力气。
她坐在那,脑子里回闪着的是这么久以来跟谢崇业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不会死的,他是个非常顽强的人,从小生病,被母亲放弃,他最后也挺过来了。
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够逢凶化吉,这个人最多阴险的点子,他怎么可能在最后失去防范,轻易就被人干掉了?
她打开手机,忽然想起来,她旅游的时候做的那个账号,谢崇业经常用小号来骚扰她。
她打开那个软件,往后台看了眼。
许久没更新,很多人来问她。
但是没有那个平平淡淡。
想起来是把他给拉黑了,她马上把黑名单里所有的账号都放了出来。
给平平淡淡留言,“谢崇业,你没事就赶紧联系我。”
“我知道你肯定没事,你是不是故意的,跑到哪里躲起来,去干什么坏事了。我警告你,马上联系我,不然我真的要发很大的脾气,你装死这件事我饶不了你。”
等了许久,对方不在线,也没有回复。
他是不是被拉黑后,忘记这个平台了,她不知道还能怎么找他,一口气更新了好几条状态。
又过了一阵子,后台仍然是安安静静的,反倒是有人问她,突然更新些乱七八糟的内容,是不是被盗号了。
她看着平平淡淡的对话框,以前觉得他烦,他一出来就拉黑,可是现在,想盼着他回复个只言片语,却也等不来了。
她这几天脑子里都在剧烈的拉扯着。
一面觉得,以他的性格,他不可能被这么轻易就打倒的。
他总说,他命硬,盼着他死的,都死他前头了。
所以她总是不信他会有事,他肯定是受伤了,或者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隐藏起来了。
可是他的完全沉默又让她感到恐惧,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想联络她,想给她一个信号,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他的完全消失,再加上捡到的他的外套,让她的心理已经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恐慌。
她走到窗口去,试图在街道上,看看有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拿着手机,给平平淡淡留言,“谢崇业,我没有认错,就像你说的,相信自己的感觉,所以我知道,现在那个不是你。”
她眼前有些模糊,手指按着键盘,“你以前说,你这个身份换谁都没有分别,现在我告诉你,不一样,你就是你,外表再像的别人也无法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