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各方医生的反馈都差不多发来了。
大家的意见都比较中庸,可以尝试,但是也有一定的风险。
有人平安的度过一整个孕期,胆囊方面的问题控制的不错,没有受什么罪。
也有人控制的不好,或者只是运气不好,爆发的炎症让人痛苦不堪。
没有人能预料到自己是哪一种,医生自然是不能擅自下定论,只能把最后的选择权交给本人。
谢崇业拿着检查单,在网上看着各种各样的病例,一直沉默不语。
林情牵也看了很多网上的资料,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为了不一定会发生的事,就要她去把孩子拿掉,她做不到。
俩人沉默了许久,她先打破气氛,“你看完了吗。”
谢崇业放下资料,板着脸说,“我还是那个意见,别冒险。”
“这算什么冒险,也不会危及生命,到时候就算有什么,也在医疗可控范围之内,都可以解决的。”
谢崇业皱眉,随手打开一个类似情况的帖子,“这个人说,她孕32周,剧烈绞痛半小时,哭的跪在地上,医生说只能手术解决,但是手术容易引发早产,只能保守治疗。”
“这个人,怀孕六个月,也是突然发作,直接导致宫缩,胰腺炎,心肌损伤,医生只能给她动手术。她说进手术室呆了六个小时才出来,你说她和家属那时候什么心情?”
“还有这个,整个孕期严格控制饮食,少油少盐,瘦了11斤,吃了一点凉拌菜突然发作,疼的生不如死。”
随便看完几个帖子,谢崇业盯着她,“别自讨苦吃,我不知道非得冒险的意义是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意义,我只知道孩子已经来了,我为了未知的风险就把他扼杀了,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我不需要对一个未成形的胚胎负责任,我只需要对你负责任,我不同意你带着没解决的身体问题去怀孕。”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你看到的是那些严重的病例,我还看到很多人平安度过孕期,我不接受你极端的回避思想。”
谢崇业咬着牙看着她,“林情牵。你要是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被送去手术室六个小时,我会死你知道吗!”
她心里那点不服气,因为他眼底泛起的血丝而转变成另一种情绪。
她知道他的担忧,伸手搂着他脖子,“可是也许我们的运气很好呢,医生都说是可控的。”
“谁知道,谁能保证?”他脸色一片阴霾,“到时候你有个好歹,痛苦的只会是我,我没有勇气面对你知道吗。”
“我们不是一起面对吗。”她摸摸他的后颈,安抚他不安的情绪,“真的没有那么严重,你看的那些是极端的,我的检查结果医生都说是轻微的而已。”
谢崇业气得捏眉心,“要是到时候有什么情况,我能杀了医生泄愤吗?我不想赌,我不信什么运气,你想折磨死我你就继续任性。”
“干嘛非得现在争的不可开交,反正现在刚怀上,再等等看看不行吗,要是情况不好,也还有余地不是吗,你干嘛这么紧绷,好像立刻就要解决似的。”
“我害怕。我害怕你知道吗。”他手抓着头发,手指尖紧绷,“我都跟你走到今天了,我为什么要为了个不需要的孩子,冒着失去你的风险?我要是连你都守不住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我走到今天是为了什么?我活着没意义。”
林情牵靠着他的肩膀,“不会的,你不会失去我,我没那么脆弱,我真的觉得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你能不能相信我,也相信这个孩子到来,是给我们幸运的。”
他苦涩一笑,“你让我怎么相信起来,我幸运过吗。”
林情牵握着他的手,抚摸他的掌心,“你幸运啊,你小时候身体不好,长大了身体不光好了还结实高大,就算命运对你不公平,你还是最后靠自己得到了全部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最后都能平安的化险为夷,这不是很幸运吗。”
谢崇业苦涩一笑,“亏你说的出口,我这不是幸运,我这顶多就是顽强,烂命一条说什么幸运,我不想赌。”
她知道他的心情,可是她也不想轻易放弃。
抓过背包,在里面翻了翻,从钱包里掏出一个硬币。
谢崇业看一眼就知道她想什么了,无奈的说,“胡闹。”
“这个纪念硬币,是我在这边念书的时候,你陪我去教堂参观的时候领的,你还记得吗。”
她出来念书的时候,谢崇业跟着林父一起来看过她。
林父那几天有工作,林情牵领着他逛了逛,去了一个很有名的教堂,领了一个纪念币,上面的图案代表幸运。
这个纪念币她一直放在钱包里,陪伴她度过这几年。
她拿出来放在手背上,“反正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坚持,大家谁也说服不了谁,就交给天意吧。”
“我信天意?天在哪里。”他气的发笑,“给我拿一边去,我不信。”
“你不信你就看着。”她看着硬币,“幸运之神告诉我,我跟谢崇业,是不是还有缘分再做夫妻?”
谢崇业坐直了身体,“你问这个干什么,能不能再做夫妻,那还不是你点个头的事。”
林情牵一丢硬币,扣在手背上。
他马上过来拉她的手,“这还用问天意吗,你自己不就能决定,别信这个。”
拉开她的手,硬币是一个笑脸朝上,写了YES。
“遮什么。”他将信将疑的把硬币拿起来看了看,这一边是个笑着的人脸,另一边是个叉叉,写了“no”。
他拿着硬币,“这能证明什么,看到这个结果,你要跟我再做夫妻吗?”
林情牵伏在他肩膀,“那也不是不行,我要是生孩子,肯定需要丈夫陪同。”
他嘴角忍不住的挑起来,“复婚是复婚的事,跟生孩子不一回事。”
“那就要看看这个结果能不能做参考了。”她又将硬币放在手背上,“幸运之神告诉我,我能不能顺利的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我可以留下他吗?”
她要抛,谢崇业阻止她,“这种严肃的事,不要用这种随意的方式决定。”
可是她已经抛出去了,林情牵按在手背上。
其实她也有点紧张,要是抛到了NO,谢崇业肯定更有理由反对了。
可是她打开的时候,看到了还是YES。
谢崇业扭开头,“这不算。”
“那刚才那一局也不算。”
他不满的盯着她。
林情牵拿着硬币,趁机又问,“一切的结果都会是好的对吗,幸运之神会眷顾我们。”
她最后抛了一次,这次是拉着他的手,按在他手背上的。
她打开手,第三次出现YES的时候,谢崇业的目光落在了那枚硬币上面。
林情牵挺高兴的,“你看,接连出现了想要的答案,这不是一种幸运吗?我们试试吧,结果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坦然面对,好不好?”
她根本就说不通,谢崇业不想松口,她坐在他身旁,兴致勃勃的计划着,“你不知道,听到他的心跳声,你也不会忍心说出不好的话了,等我再去检查你也一起去看看。”
“是吗,都有心跳了。”他对怀孕的知识也不了解,也不知道现在她的月份会是什么发展状态,也没想到现在竟然有心跳了。
“有的,我还录了。”
她拿出手机,找到录像给他看了看。
谢崇业拿着手机,听着那强劲有力的,马蹄似的跳动声,嘴唇动了数下,都没有能说出来一句话。
他眼眶有点泛红,为人父的触动这一刻让他的心也变软了。
林情牵抱着他,“跟我站在一起,一起面对,好不好。”
他还能说什么,手臂搂着她,“我当然跟你站在一起,答应我,不要勉强。”
“我好的很。”
他无奈的妥协了,为她妥协,也为了他又一个牵挂妥协。
——
医生揭开纱布,林情牵急忙问谢崇业,“看见了吗?你感觉怎么样?”
谢崇业适应了一下光线,抬眸看着她,笑了下,“很清楚,我还是喜欢用两只眼睛一起看你。”
她戳戳他脑门,“少来这套。”
医生给他检查了下眼底,“恢复的比预想的要好,另一边也有所好转,再观察一段时间再看看需不需要改变治疗方法。”
谢崇业拿掉了纱布,外观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分别,但是细看,眼角的位置有个疤。
他的眼睛还比较脆弱,医生还是让他戴着眼镜,做一些防护。
他这边检查完,俩人又转去产科。
这一次产检他全程陪同,看到屏幕上的四维影像,谢崇业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激动的多。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林情牵会舍不得了,当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会动的,已经生出四肢的小东西,他不会再以为那是个没有生命,不需要去尊重珍惜的东西了。
检查完,林情牵从床上下来,谢崇业扶着她,俩人一起去找医生看结果。
他挺激动的,紧紧握着她的手,“怎么三个月就长的跟个人似的了,肚子却一点都不见大。”
“头臀长只有六厘米,你指望他多大?还没你手指长呢。”
谢崇业看着检查单子上那个小人形,是哦,才这么点,是没有他手指长。
他看着那个图片,忍不住笑起来,“这是男孩女孩啊,看不清楚脸,怎么像个外星人。”
“你快别乱说话了。”
林情牵抢过单子,俩人一起去找大夫看结果。
医生看完了她的几项报告,表示现在情况挺好的,她严格按照医生的嘱咐,饮食方面都很注意,最近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了。
到了三个月,孕反也有消减的迹象。
她的体质还是可以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变好。
离开医院,两人一起返回住所。
秋天到了,天气在一点点转凉。
住所外的树木叶片泛黄,随着风开始飘落。
两个人挽着手的散着步。
想起那次,他和爸爸一起来看她,林情牵就是带着谢崇业在这样的季节在异国的街道漫步。
奇怪,那时候林情牵跟他其实没发生什么,也没说过多少话,但是当时的情景,她现在还是记得很清楚。
他那天,穿着一件棕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
林情牵忽然想到,他那天的样子打扮的很好看,和他以前沉闷的风格不同。
她会记得清楚,也是因为觉得那天的他特别清爽帅气。
现在想想,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打扮的好看一点给她看。
她问他这件事,谢崇业一脸淡然的说,“有吗,我不记得,我一直是那么帅气的。”
她觉得好笑,“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你整天穿个格子衬衫,我爸的衣服都比你好看。”
“没那么难看吧,也是有很多人向我表白的。”
“有多少?都有谁?是你们班的吗?说出来我听听,我可能认识。”
“不记得了,太多人了。”
“你说出一个就行,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我不说,我不记得。”
“你不记得,就是吹牛。”
俩人拉拉扯扯的嬉闹着,秋日的风吹着两人的衣摆。
林情牵追着他,“谢崇业你说实话,你处过几个女朋友,我不信你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没有谈过恋爱。”
他只留个背影给她,“我说了你也不信,我不说,你自己想去。”
“我记得你当时是不是跟一个姓赵的女生经常在一起啊,我看过你们俩在一起好几次。”
“不是不关注我吗,怎么连我跟谁一起走都记得。”
“你别转移话题,姓赵的一个,好像还听我爸说过,有个学音乐的女生常来找你,这又是一个。还听说……”
“你别听说了,一会儿给我弄出个足球队了。我没有,我就有过你一个。”
林情牵从后面追上他,搂着他脖子,“真的?那你说,你给我补习的时候,是不是带着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