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情牵下了楼，看见林父独自坐在门口。
她去餐桌上拿了一杯咖啡喝着，边问，“爸你怎么起这么早，过来吃早饭吧。”
林父半天没动，也没回答。
她又叫他，“爸你看什么呢，珍姨叫吃早饭了，都做好了。”
她说完，林父仍然没回应，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她吓了一跳，咖啡杯扔在桌上，朝着门口跑过去。
跑到林父身旁，看到林父闭着眼，她吓得腿一软，迟迟不敢伸手碰一下。
好一会儿，她颤着声音叫，“爸，爸……”
手刚要碰到林父的鼻子底下，林父眼皮动了动，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林情牵这才松了口气，说，“爸你要把我吓死了，怎么叫你都不回应。”
林父坐在那，眼神却是没有焦点的空洞。
望着虚空的某个方向，喃喃的说，“景梅，快走，车要开了。”
林情牵吓得叫了一声，四周围看了看，握着林父发凉的手，“爸你别吓唬我，你快好好看看，是我啊！”
珍姨听见林情牵叫，从厨房跑出来，“怎么了？”
林情牵嗓音发颤，眼睛发酸的说，“我爸说看见我妈了……”
珍姨叹息着，看到林父那个状态，知道他其实撑不了多久了。
安慰林情牵说，“可能是他昨晚上没太睡好吧，他最近为你大伯家的事犯愁，休息不够就精神不好……”
林情牵握着爸爸的手，干瘦的血管都凸出来。
她俯身，“爸，你看看我啊，你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
林父半晌眼神才聚焦，看着她眼泛泪花，闭了闭眼清醒清醒，“我刚刚好像打盹了，做了个梦——瞧把你吓得。我没事。”
“咱们去医院看看。”
林情牵想带他走，林父摇摇头，“不折腾了，去了也没什么用——我在家里最舒服，扶我去吃饭吧，阿珍做了什么，真香。”
吃了饭，爸爸精神又好了一些，林情牵坚持要带他去医院看看，他像是预感到去了之后就会被扣下住院，怕自己回不来，死活都不肯。
林情牵怎么说都没用，她想等谢崇业回来后，跟他一起说说爸爸。
毕竟爸爸相对而言还是更听他的话。
爸爸这个忽好忽坏的状态实在吓人。
这两天她也不敢走开了，工作能推就推，寸步不离的在家里守着林父。
心里面有预感，但是又不想去正面面对，她心里总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她觉得爸爸还能好起来……
——
手术室外。
简云赫换了一身手术服，手上打着针，抱着谢崇业的脖子紧紧不放。
他紧张的说，“爸爸，等一下我会不会死，我看电视里，人死掉就是看不见也不能说话了，隔壁病房的小朋友做手术，他说他就是躺在那里什么都看不见也说不了话。”
谢崇业安抚道，“医生不是讲过了，睡一觉就结束了，醒来后就还和以前，还比以前更健康。不会有事的。”
简云赫搂着他，“爸爸，你能陪我进去吗。你要是陪着我，我就不怕了。”
谢崇业抚摸他的头，“我在外面等你，里面只有医生能进去。”
医生来催促要简云赫进去了，他立刻害怕的哭起来，巴着谢崇业不放，“爸爸，求求你，不要走，我会乖乖的手术，你能不能别走。跟妈妈一起等我。”
简禾在旁边忍不住掉泪，强装镇定，“云赫，爸爸答应了会等着你，就不会骗你的。妈妈抱你进去吧。”
“我不要！我要爸爸抱我进去！”
谢崇业也无所谓他这时候的任性了，把他抱进手术室的第一道大门，交给了医生。
简云赫被医生领走，一边回头看着他，一边扁着嘴掉泪。
对这么大的孩子来说，一个他没有经历过的小手术，却仿佛是天大的危险。
谢崇业微微沉了口气，说，“云赫，睡一觉，醒了我就在。”
简云赫擦了擦眼睛，朝他乖巧的摆了摆手。
看着他跟医生走了，那小小的身影，让谢崇业内心里有一丝的波澜泛起。
他想起他年幼的时候，病痛的时候，穷困的时候，他也曾经很渴望得到关心和爱护。
可是那些是他从来都渴望不来的。
他进手术室的时候，看着那冰冷的白色墙壁和刺眼的光，拼命想抓住什么，可是他的手却什么都抓不到。
简云赫的身影，和脑海里幼年的自己重合。
他照顾简云赫，其实更多的，是在可怜那个曾经的自己。
——
午后，林情牵照顾着爸爸吃了饭睡下，她给谢崇业打了个电话。
今天他儿子手术，估计这个时间早就结束了。
只是个儿童常见小手术，几乎没有什么危险。
可是她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那头都没接。
她正要挂断，电话突然通了。
那头传来简禾的声音，没有得意洋洋，反而带着可怜和祈求，“林小姐，云赫手术后一直哭着喊疼，他伤口要是流血就糟了，业哥陪着他在楼下转转，求求你，能不能别这个时候把业哥叫走。”
林情牵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个恶人的角色，她正要把人家一家拆散。
她道，“我没有要叫他走，他想在哪里是他的自由。”
简禾却哭了，哭的很是委屈无助，“林小姐，你是个好人，你有钱，有家世，又有才华，又漂亮，你一出生就是人生赢家了。”
林情牵听不得这些刺耳的话，“你想说什么？”
“我是真心的，觉得自己不配跟你比，如果不是有了云赫，我连跟你对话的资格都没有。可是偏偏我跟业哥有孩子啊，你没看见云赫今天手术的时候，哭着求业哥不要走，他真的好怕失去爸爸，林小姐，我能不能求你，你把业哥让给我们母子好不好。你这么优秀，你可以找到任何条件好的男人，而我跟云赫，只有业哥，没有他我们母子俩都会死的……”
林情牵很是心烦意乱，“下次你不要接谢崇业的电话，你这些话别对我说，你想让谢崇业选你，你求他吧，我做不了他的主。”
“我知道我不该对你提这样的要求，可是林小姐，只要你退出，业哥就会回到我们身边的！没有你之前，他跟我们母子俩关系很亲近的！他如果不是因为你爸爸对他有恩，他也未必会跟你结婚啊！你爸爸现在，不是已经病重快……”
“够了！”林情牵气的打断她，“你别再来我面前胡说八道了！我会把你今天说的话，一句不落的转告谢崇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