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沈初知道自己该立刻走，可在对上顾裴煜那双眼睛时，沈初却又有些移不动脚。
认识顾裴煜这么久，她从未看过顾裴煜像今天这样。
竟然会对一个人露出这样的眼神。
沈初缓缓抽出手。
看着自己被沈初甩开的手，顾裴煜黑眸一暗，心中涌起一片苦涩。
还是不行吗？
无论说什么，她还是不会留下吗？
顾裴煜微微低下头，脊背微微弯曲着，整个人看上去有着掩饰不住的失魂落魄，就在他眼睁睁要看着沈初离开时，只听沈初略有些不自在的低咳一声。
“那就……吃个饭吧。”
顾裴煜刚才还暗淡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沈初莫名有些不自在，她抿着唇又补了一句，“反正来都来了。”
顾裴煜不在乎她找什么理由，无论沈初找什么理由，只要她愿意留下来，他就已经高兴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像是生怕沈初反悔一样，他连忙伸手拿过菜单放在沈初面前，语气带着一丝激动，“想吃什么？”
沈初咬唇，有些不自在。
她确实有点后悔了，在说出一起吃饭之后。
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她现在也不能再反悔走人啊，只能硬着头皮随意点了两个菜。
顾裴煜眼神炙热，看的沈初非常不自在，顾裴煜到底什么情况，变的她都有些不认识他了。
“就吃这些吗？”
顾裴煜觉得沈初吃的也太少了，怪不得这么瘦，他拿过ipad刷刷点了好几个菜，沈初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礼貌提醒一下，“我们就两个人。”
“我知道，你多吃点，你太瘦了。”
“……”沈初想，她现在能站起身走人吗？顾裴煜也太奇怪了。
难不成是真的看中了她这张脸，想要让她当替身，所以才大献殷勤？
想到这里，沈初忍不住皱了皱眉，神色也冷了几分。
顾裴煜还没有察觉到这些，他努力回想着以前沈初喜欢吃哪些菜，可想了半天，脑中对于过去沈初的喜好，并没有太多记忆。
事实上，他们压根就没在一起吃过几顿饭。
一开始是他心里厌恶沈初，自然不会关心她喜欢吃什么。
后来则是没机会弥补。
顾裴煜点了几道偏特色一点的菜，想着应该不会太出错。
沈初一直没说话，包厢里显得过分安静，顾裴煜好几次张嘴，想要和沈初说话，犹豫了半天，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菜被陆续送了进来，顾裴煜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般，把菜转到沈初面前。
“你先尝尝？”
沈初没有立刻动筷子。
顾裴煜干脆拿起筷子想要给沈初夹菜，沈初见状这才拿起筷子，她低声道：“我可以自己吃。”
抬到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
顾裴煜苦涩的勾了勾唇角，默默放下手。
沈初随意吃了几口，一时冲动留下来之后，又觉得这种场合实在尴尬。
她和顾裴煜之间早就过了那种有话可聊的日子。
当初的她绞尽脑汁想要靠近顾裴煜，可六年后的她，却已经不想再继续靠近顾裴煜了。
“席老师是一直生活在D国吗？”
顾裴煜低声道。
“嗯。”
沈初没说那么多，自己的事情也没必要跟顾裴煜交待太多，更何况她不想让顾裴煜察觉异样，怀疑她是沈初。
顾裴煜垂眸，早就知道沈初会对自己隐瞒，可是真的听着沈初欺骗自己时，顾裴煜还是觉得心脏深处微微抽痛。
他沉默了几分钟再次开口道：“其实，席老师长得很像一个人。”
沈初眉心一跳，微微捏紧手里的筷子。
“这么巧。”
顾裴煜继续道：“你长得很像我太太。”
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
顾裴煜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这样的话，他和沈瑶还没有结婚，就已经在心里把她当成自己的老婆？
这么情深意重，他在她面前装什么深情。
“有些话，顾总还是应该对你自己的太太说比较好。”沈初冷淡的看着他，“我这么个外人，多少不太合适。”
顾裴煜笑了一下，显得有些难过。
“我们已经六年没见了，我很想她。”
沈初在心里骂顾裴煜，不就是被关监狱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想看就去看呗，又没人拦着他！
心里骂了一圈，面子上沈初还是努力耐着性子回答他，“想了就去见她，她肯定也很想你。”
渣男渣女刚好一对，配的很！
这句话说完，顾裴煜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沈初的手，颇有些急切的问，“真的吗？你觉得她会想见我？”
“？？？”
沈初皱起眉头，想要把手抽回来，顾裴煜的眼睛却又渐渐黯淡了下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看起来有些可怜。
顾裴煜涌起一个自嘲的笑容。
“她和你不同，我想她大概不会想要见我。”
顾裴煜抬眸，看着面前的沈初，眼睛里布着些红血丝。
沈初那些故意嘲讽顾裴煜的话，在到了嘴边之后默默的咽了下去。
最后，她干巴巴的道：“那……你试试呗，反正你们两绝配。”
都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沈瑶怎么可能不愿意见顾裴煜，她为了坐上顾太太的位置设计了那么多，像她那种性格的人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沈初觉得挺可笑的，眼下的这个画面。
她竟然在帮着顾裴煜撮合她和沈瑶。
六年前，她被强迫着推进去抽血的那一瞬间，她恨透了那些人，恨透了顾裴煜、裴承则，沈瑶和谭蔓。
流血不止躺在床上濒临死亡的那一瞬间，她依旧恨那些人。
恨到他们每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可那无尽的恨意，在这六年的时光里，早就被蹉跎殆尽，她现在活得很好，已经很少想起当初的那些事情了。
她如今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事情，不想让自己的生活里被塞满仇恨。
一辈子背负着那些恨意活下去。
她还是很厌恶他们，还是希望他们过的不好，也永远不会原谅。
只是不会无时无刻的背负。
想到这里，这顿饭沈初突然就吃不下去了。
她猛地站起身，拿着包就往外走，“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再在这里和顾裴煜多待一秒钟，她都会觉得难受。
看着沈初微微发白的唇色，和她近乎慌乱逃离的脚步，顾裴煜在她身后说：“她叫沈初，六年前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