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尘远叹息一声,接着道:“书樊,这多年来,我总是那么特立独行,完全不顾你们的感受。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真的纨绔,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反抗而已。你跟你母亲真的很像,不止长得像,性格也像,骨子里就倔,不肯妥协。”
方书樊不说话,他低着头,眼眶漫溢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一直以为方尘远不了解他,如今看来,他大错特错。
屋外的方千雅走进来,她挨着方书樊蹲下,拉着他皱巴巴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方尘远看着自己这一双儿女,心里何其复杂。
“千雅。”
方千雅吸吸鼻子,开口道:“爸,我在呢。”
“你能原谅爸爸吗。”
“爸。”
方尘远喘着粗气,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恨我的,我拆散了你和张晨,让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甚至你的婚姻大事我也利用。
或许我这一声抱歉来得太晚,弥补不了什么,但是爸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也希望你能帮我跟张晨说一声抱歉,他确实是一个大有作为的人。”
“爸,我……”
方千雅这些年对方尘远的隔阂瞬间崩塌,她如何能想象到一个从小到大都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居然会给她道歉,求她原谅。
“我知道你还喜欢他,去吧,张晨他……”
方千雅擦擦眼泪,摇头说:“算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也放下了。”
方尘远没说话,他太了解这个女儿了,嘴上说着算了,其实心里一直有张晨。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强撑着精神絮絮叨叨的说起以前的事情,渐渐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到最后,隐隐的听到方尘远对方书樊说:“书樊,你长大了,以后要照顾好你姐姐,她为你牺牲太多,你们要好好的,好好的……”
慢慢的,声音消失了。
方千雅第一个发现方尘远不对劲,她拉着方尘远的手,紧张的问道:“爸,爸,你怎么了爸,你醒醒啊。”
方尘远没有回应,呼吸也停止了。
方书樊抬起头,旁边的仪器响个不停,象征着生命的曲折线成了0。
他慌了,彻底慌了:“闰阳,闰阳……”
反应过来的方书樊大声喊着。
也就短短几秒钟,闰阳带着一众医生匆匆赶到,开始对方尘远进行心肺复苏。
十多分钟过去了,方尘远没有一点反应,他死了,就这么死了。
闰阳重重的叹息,拔掉了氧气管子,让医生不用再抢救。
他为方尘远盖上白布,转身朝门口走去,他从未感到步如此沉重。
见人出来,方千雅和方书樊围了上来:“闰阳,我爸怎么样?”
“抱歉,小姐,书樊少爷,我们尽力了。”
方书樊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突然冲了进去,顺手将闰阳和另一个医生猛地推开,他扒掉了盖在方尘远脸上的白布。
一声又一声的喊着方尘远的名字。
“书樊,你别这样。”
方千雅抱住激动的方书樊,泪如涌注。
方书樊嘶声力竭,无力的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这是他第一次失控。
“姐,他怎么能死了,他怎么能死呢。”
方书樊接受不了,他抱住方千雅,哭得不成样子。
方千雅没说话,两姐弟就这么抱着哭。
方尘远死后的十分钟,傅言深接到了消息。
时初还在看育儿的书籍,大约是发现傅言深不太对劲吧,她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公司出现什么事情了?”
“方尘远抢救无效,死了。”
时初愣着,手上的书跟着落下,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响。
“你说什么?”
“方尘远死了。”傅言深又重复一遍。
时初不太相信,刚才方千雅打那通电话的时候她还听到了方尘远说话的声音,怎么可能说死了就死了。
“是真的,就在十分钟前。”
时初陷入沉默,没有吭声。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媒体已经将方尘远死亡的消息发布出来,方尘远在国际上还是享有盛名,一夕间,网上头条都是他去世的消息。
过了许久,沉默的时初终于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张晨呢?”
傅言深说:“应该在医院吧。”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方尘远那边,因为方千雅。
时初叹息一声,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她没想到自己最大的仇人居然就这么死了,有点预兆都没有。
傅言深能感受到时初心里所想,他站在时初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时初顺势靠在他怀里,一句话没说。
“闰阳的药早就压不住扩散的癌细胞,本来方尘远也就这两天的事,其实不用太意外。”
“或许吧,我只是觉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不知道方书樊他们怎么样,听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治疗癌症的专家,很少去医院。”
已经恢复过来的方千雅姐弟神情淡淡,他们联系了火葬场,当天晚上就把方尘远火化了。
他们带着方尘远回到了老宅已是凌晨六点,从天黑忙到天亮,这一夜他们都没和合眼。
方尘远的葬礼定在两天后,时间非常赶。
时初询问了王教授她能不能出院一天,她回老宅一趟。王教授同意了,只让她不要又太大的动作,尽量减少运动。
在方尘远下葬的那天,时初和傅言深去了老宅,在祠堂里,她看到了方千雅两姐弟。
对于时初的到来,方千雅他们是惊讶的。
“时初姐,姐夫。”
方书樊沙哑着喊了他们一声。
再次看到方书樊,时初惊于他的变化,一身熟悉的白袍,他仿佛一下就长大了似的,稳重了。
时初拍了拍他的肩膀,抱了方书樊一下。
“别难过。”
方书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还没说话,祁勤就道:“时辰到了。”
傅言深揽着时初退到一旁,时初再次参加方家独有的葬礼,只是这次不再是她走在前头,而是方书樊,他捧着方尘远生前的照片走在最前头,方千雅在他身侧,两姐弟就这么往前走着。
唢呐声混合着木鱼以及诵经的声音飘散在空中。
时初和傅言深站在祠堂,望着远走的人。
下葬的时候时初他们没有过去,转身回了方芸的石堡,郁姨出门迎接,看到时初圆滚滚的肚子,笑得合不拢嘴。
“六个多月了吧,这时间过的太快了。”
时初笑着回应说:“是啊。”
傅言深扶着时初跨过门槛。
“慢点。”
“我知道。”
时初挺着个肚子,扶腰走得慢。
其实傅言深是不想让时初来这里的,舟车劳顿,他担心时初;身体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