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白莎燕问。
“嗯,走了。”风风火火回来的廖雨凡说道。
“我是问刚才提东西的那个小战士。”
“啊?”廖雨凡的思路显然没接上。
“他可是你救命恩人。”
“哦。”
那张花痴的脸几时把救命恩人放在脑子里了,此刻怕是想着上哪里能找到高志远第二呢?
“你就没说声说谢谢?”白莎燕追问。
“说了,放东西的时候说的……”廖雨凡的声音越来越小。
白莎燕那双大眼睛在别人眼中是夜空中的明星,在廖雨凡眼中那就是一双火眼金精,什么小心思都瞒不过她,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交待。
“他为你了连功劳都放弃了,就不值得你真心的说一句谢谢?”
白莎燕很生气。
的确,救人一命,往小了说至少可以得一个三等功,这对一个小战士来说是多大的荣耀啊,说放弃就放弃了。
反过来说,如果上报是因为自己的冒失落水,则会给自己的政治生命染上污点,入党提干什么的就别想了,有几个像白莎燕那样有机缘的人能从护士岗位上直接提干的?至少她廖雨凡自认没那个命,所以白莎燕有资格不喜欢高志远,她廖雨凡却连个差不多的都难找。
“你快去找他说清楚。”
“说不得他早就走了……一个小战士……”廖雨凡低声嘟囔着。
“什么叫一个小战士,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落水的事向上级汇报,就算不给三等功,至少也给一个嘉奖来谢人家。”
“啊别……别啊……”廖雨凡真的怕的,这个大把柄在人家手上,她哪里敢反抗,急急忙忙像没头苍蝇一样冲出护士站。
“网兜里不是有罐头嘛,拿几个给人家——”白莎燕扒着窗户扯着脖子喊道。
严开明这才知道徐老兵为什么一定要叫上自己,原来他手里拎着的那个保温煲不止是给老连长装药的,更是一煲多用,连队刚杀过猪,里面装着猪肝汤,是老连长特意嘱咐给丰班长补身子的。
丰班长望着一煲黑乎乎的猪肝汤直叹气,口中念叨着:“何苦来呢?”
“班长,我也不知道,是徐老兵给您带过来的。”
“徐复文呢?”丰班长问道。
“咦?”
帮廖雨凡把网兜放进护士站后就再也没见徐老兵的身影,不过他们说好了,保温煲一会儿要装中药回去的,大概在药局附近吧。
“你去把他找来,我有话问他。”
“哎!”严开明刚想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那这汤……”
丰班长已经在喝了。
喝了就好,徐老兵特意嘱咐过无论如何要看着丰班长把汤喝下去。
不知怎的,转身的一瞬间,严开明觉得丰班长的年龄似乎和老连长差不多,而他们之间互相提起的时候,那种感情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药局没有找到徐老兵,打听了几个人后,有人说看见一个小战士往特务连跑了。
“特务连?”
严开明特务连负责全团机要,是保证全团通信的要害单位,因为全是女兵,未经许可普通战士是不允许接近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复文很快回来了,他没义务解释自己去特务连做什么,就算严开明问也只会落得个背保密守则的下场,触过一次霉头严开明绝对不会触第二次。
“丰班长喝汤了吗?”一见面徐复文便急匆匆地问。
“嗯,喝了。”
徐复文大松了一口气,抚平着胸口说:“太好了,带你出来就对了,这件任务完成得很好,老连长会表扬你的。”
“啊?就这……”被小老兵表扬,严开明倒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就这任务我可是一次也没完成过,要是我去肯定又被他给塞回来了。”徐复文露出一个值得玩味的微笑。
“为什么啊?”严开明不解地问。
“你不知道吧,丰班长肯定会让我带回去给老连长喝,理由嘛,还是老一套,老连长的身子更需要补。”
这就是官兵情吧,老连长和丰班长之间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久到相互之间像家人一样。
“喂!你!过来!”一连三个清脆的跳音,L型走廊的拐角处探出一个小脑袋,一只小手轻轻勾着,仿佛怕被人看到一样。
徐复文愣住了,这不是刚才那个小护士吗?怎么神神秘秘的?
严开明也是一愣,他认出这就是落水的那位护士同志,可他不认为两人之间会再有什么交集,要找自己大大方方的好啦,为什么这样啊?
“叫你呢,快过来。”小护士的话里听不到尊重,自然也没什么感情。
严开明稍稍释怀,颇有些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意思,拉了拉徐复文的衣袖,示意一块儿过去。
廖雨凡才不管是单独来还是两人一块儿来,反正她只是机械地执行白莎燕的命令而已。
“诺。”廖雨凡递出四盒罐头,两盒牛肉两盒水果。
“给我?”严开明大吃一惊,他知道这些东西是刚才那位干部送来的。
“对,快拿走。”廖雨凡恨不得马上结束这次对话。
“为什么?”
“拿着就是拿着啦。”廖雨凡有些不耐烦了。
“总要有个说法吧。”
廖雨凡不想这件事有第四个人知道了,那样的话就会越传越广,最后传到上级的耳朵里,嚅嗫着说:“谢谢你。”
严开明终于明白这是谢礼,不过他摆摆手说:“没什么的,换做谁都不能袖手旁观。”
“哎呀你拿不拿。”廖雨凡急了。
“我不能要。”严开明只觉得这气氛太怪异了,推托了一句转身就走。
“你……”廖雨凡举着罐头,送也不是,收也不是。
徐复文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但这不是靠猜就能得出结论的,他狐疑地看着严开明的背影,又眯着眼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廖雨凡。
“护士同志,这东西是给他的?”徐复文很聪明地没从廖雨凡这里打开缺口。
“嗯。”
“我是他的战友,我替他保管,谢谢了哎。”说着,他把罐头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跑。
“哎……”廖雨凡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总有一种被打劫了的感觉。
今天有一班卡车队会向国兴三号隧道发车,严开明与徐复文也如愿的搭上了大解放。
也多亏他们的身板小,在拉给养的车里找到容身的位子。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举着罐头,徐复文找到了最得意的话题。
什么是最得意的话题?
男兵和女护士是最得意的话题,未婚男干部与特务连女兵是最得意的话题,已婚干部与嫂子是最得意的话题……
“我和她没关系。”严开明辩解着。
“我知道你和她没关系,我是问她为什么要送你东西?”徐复文仔细端详着封得密实的牛肉罐头,秦皇岛解放军兵工厂的货,通常供应海军的,陆军哪里分配得到这么高级的罐头,更不用说只要一入伍,脑袋上就写着个大大的“苦”字的铁道兵。
这罐头少说辗转上万公里才到达南疆前线,而送罐头的女护士似乎是不得不这样做才送出来的,没故事?骗鬼呐。
严开明真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徐老兵的脑子里就转出这么多东西,他如实说:“我答应她们保密的。”
“她们?”
“嗯,就是你在护士站看到的那两个人。”
“对对对!”徐复文点头说:“送东西的确实是其中一个,如我猜得没错东西并不是送给她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
“可你欺瞒了组织啊,连队对你这么关心培养,难道你要辜负连队的信任?”
这顶帽子扣得可太大了。
严开明冷汗都吓出来了:“不不不,我没欺瞒组织,我……”
“你不说是吧,那好,我报告连长和指导员,让他们来问。”
“别报告!”严开明差一点捂住徐复文的嘴巴。
“那你就说给我听听,如果问题不严重,我帮你保密。”
老实的严开明哪里知道徐复文一肚子的坏水儿啊,这个被老连长宠坏的小老兵贼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