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谦你在哪?你在哪里?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过来看我一眼吗?”
“秦明谦我求求你了,求求你让我看你最后一眼行不行?我是你妻子啊,我才是你妻子啊!”
电话里,林织哭得歇斯底里,可不等秦明谦说什么,电话被秦明谦的秘书接去。
“夫人,秦厂长在忙,请您多体谅。”
电话被挂断。
病房的电视机里,是秦明谦正在出席赵南珍的新厂建厂仪式。
一个建厂仪式而已,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两人结婚四十年,林织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林织啊,秦厂长可是办大事的男人,他可是要带领全体厂职工为国家做贡献的。”
“你可要做好大后方工作,不能拖了秦厂长后腿啊!”
于是,她老老实实做了一辈子文员,一直细心照料着秦明谦的衣食住行。
对秦明谦的绯闻不想问,也不敢问。
只是她没想到,她一再的退让,没有得到任何一个人的顾忌与怜悯。
在生命的最后,林织闭上了眼,恍惚间却听见秦明谦疯了一般跪在她床边,求她睁开眼再看他一次。
可一睁眼,她重生回到了四十年前,回到了刚跟秦明谦结婚的时候。
现在,她还有必要让这段婚姻继续下去吗?
桌上摊着一张信纸。
这是她准备给自己小学老师发去的一封信。
她全部的人生,对她好的人,除了秦明谦,就是那个小学老师。
上辈子,这封信是写去报喜的,可现在,她还没想好,到底该如何落笔。
房门口,钥匙捅进锁眼,锁芯转动的声音响起。
多年的习惯让林织不自觉起身迎上去,安静地帮秦明谦取下外套挂好,接下他手里的一个罐子。
林织正打算去厨房给秦明谦弄点吃的,被他拦住。
“别忙了。你先去冲杯蜂蜜水。”
秦明谦指了指林织手里抱着的罐子。
林织这时候才注意到罐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昨天婚礼上你昏过去了,老中医不是说你虚劳吗?”
“听说喝点蜂蜜能缓解一点,我托人去弄了点野蜂蜜来。”
见林织愣在原地,秦明谦又嘱咐一句。
“这东西不容易得。你不用给我冲,更不用拿出来招待人。就放你房间自己喝。”
林织一时间心里酸酸胀胀。
想到秦明谦现在还没跟赵南珍认识,林织忍不住开口问。
“秦明谦同志,我们接触了也有一年多才结婚。这一年里,你觉得我……怎么样?”
秦明谦奇怪地看她一眼。
“林织同志,你很好。在工作上你一丝不苟兢兢业业,是你们厂里公认的好同志。”
可是在生活上,作为你的伴侣你的爱人呢?
林织还想再问,秦明谦却已转身离开。
他太忙了,他的生活几乎要被工作填满,哪还有空闲容得下情情爱爱?
更不会想起来,他曾经资助过一个大山里的孤儿。
后来那个孤儿努力念书到了大学毕业,进了他所在的厂。
也不会知道,他曾经留给那个孤儿的地址,收到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
信里写满了那个人所有的过往和恋慕。
林织看着秦明谦从楼道里离开的背影,咧开一个难看的笑。
她应该让秦明谦幸福的。
即使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
林织照例骑着自行车去上班,才到工位上,就被好姐妹周钰扯去楼道里。
“我丈夫出轨了。”
林织一愣。
这是上辈子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可紧接着林织又意识到。
上辈子的这时候,自己还在休婚假。好姐妹周钰又怎么进得来厂长所在的院子。
等她半个月婚假休完再回来的时候,周钰跟她丈夫都纷纷调职离开。
她去周钰所租的房子那里找人,也只听说人搬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书信。
两人就此失去了联系。
难道上辈子周钰一声不吭地离开,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他说他跟那淫妇原本就是两情相悦,是他家里人逼他跟我结婚。”
“他对我根本就没有感情!”
“可是婚后他对我的好,桩桩一件件,都是假的吗?”
周钰蹲在地上捂脸痛哭,林织只觉得每一句,都是在质问她。
周钰红着眼,迷茫的问林织。
“林织,你说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跟他离婚吗?”
“可是我呢?”
“我没办法啊,我还爱他啊,就算他出轨了,就算他当着我的面承认了。”
“我也忍不住为他心动。”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贱!”
“我不想放手。就算是成为一对怨偶,我也不要跟他离婚。”
周钰飞速起身,话语里有些疯狂。
“我现在就去打调职报告,我要跟他一起走。”
“只要让他跟那个淫妇分开就好了,只要分开了,他就还是我丈夫,他就愿意继续跟我好好过。”
办公室里,林织一整天都有些神思不属。
时时刻刻关注着会不会有人谈论关于周钰的一些小道消息。
可是没有,这件事像是被完全压下来了。
她有心想劝周钰放下那个男人,可林织转念又苦笑一声。
她自己都还没办法做到,又哪里来的立场劝周钰呢?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曾经周钰结婚时,神情是多么幸福。
上班的间隙,秦明谦突然过来了一趟,当着办公室人的面叫走了林织。
林织顶着其他人戏谑的目光走出去,耳朵都红了。
秦明谦看着她,揉了揉眉心。
“你那个朋友……周钰的事,你不要插手。”
林织不明所以。
“怎么了吗?很麻烦?”
“不是第三者介入许成的婚姻吗?而且周钰不是想调岗……”
“周钰才是第三者。”
秦明谦重复。
“根据周钰丈夫的说法,周钰才是第三者。”
“他们两夫妻没有感情,调岗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如果让他们的婚姻继续,只是对彼此的拖累与伤害。”
林织面色倏地惨白。
下班回到家,秦明谦难得也在。
一会儿问她家里要不要养点花,看别人家好像也养了花,一会儿又问,家里是不是该添置一点别的东西。
热热闹闹的,仿佛真有了家的样子。
在这样温馨的环境里,林织有了点信心,重新摊开信纸,慢慢落笔。
【敬爱的李老师,展信佳。】
【我已经结婚了,抱歉没能邀请您参加我的婚礼。我的结婚对象就是我曾经与您说过的那位秦同志。】
【您放心,往后的日子我一定会好好经营我的婚姻,一定会过得很幸……】
“幸”字才起笔,林织就听见秦明谦说。
“对了,我今天去隔壁省交流学习。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同志,她叫赵南珍。”
钢笔啪的一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