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百里长风高呼一声，楼上瓦片先响了一下，才飘下来两个全身黑衣的人影。
“殿下有何吩咐？”
沈迎山挑了下眉，什么时候来两个暗卫，他竟然没察觉，难道自己老了？也知道人家踩碎瓦片便算是跟他打招呼，也就当没看见。
“……”百里长风皱眉，他知道邢琬烟这会儿醒了要洗漱，可是，他此次出门没带内侍与宫人，放眼医馆里全是大老粗，谁来照顾烟烟呢？
“我要洗漱。”邢琬烟看着一个身形劲瘦的说道，“玲珑姐姐，麻烦你了。”
“诺。”那道劲瘦的身影执礼之后，另一道黑色身影消失无踪。
百里长风眯起眼睛：暗卫黑甲，是女儿身？烟烟怎么知道的？
沈迎山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说：“怨舅姥爷，舅姥爷没养过孩子，都不知道你醒了要先洗漱。”
“她其实是要上茅房。”于瘦子接口，说：“三岁的娃娃，当众都不好意思说上茅房么？啧，千金大小姐果然与众不同。”
“噤声！”玲珑抱起邢琬烟，一记眼刀飞向于瘦子，道：“姑娘家的事情，老爷们可以不懂，但最好别放在嘴里当笑话。本姑娘只提醒你一次。”
于瘦子感受到对方眼中的杀意，立刻闭嘴转向沈迎山，做了个走为上策的手势。
邢琬烟把头埋在玲珑怀里，玲珑姐姐还是像前世一样，最喜欢桂花香料，香香的，真好闻。
邢琬烟去后院小房洗漱之后，玲珑换了男装，一身轻黑短打，抱着邢琬烟回到医馆大堂。
经过商议，沈迎山决定带着百里长风和邢英等入住县衙后院，医馆现在人太多，都在一起对百里长风而言并不安全。
万一有个胆大包天的，为了扬名立腕要袭杀当朝太子呢？杀不了太子，杀个护国公府的公子，或者抢个小姐什么的，不也一样名扬四海？
江湖上这种为了出名不顾一切的二楞子多得数都数不清，沈迎山虽然并不太想和官府打交道，但亲外孙的命要紧，同意搬进县衙后院。
当晚，卓祥亲自带着禁卫赶到，长乐宫女官如意随行。
“哎哟，小心肝儿，怎么就瘦了？”如意看到邢琬烟瘦了一圈的样儿先抱进怀里掂了掂，轻了。
邢琬烟无语：您当养猪呢，还先掂一掂。
“看这小脸皱的，可是受了委屈？”
邢琬烟只嘟着嘴说“无碍”，大眼睛在如意身后转了一圈，才问：“我爹和我娘呢？”
“国公爷领兵去了西域，夫人带兵去了东境，连安定侯都被打发去北境了，大家兵分三路去追公主殿下了。”如意抱着邢琬烟逗她说：“我们可是奉命来保护太子殿下和世子殿下的，才不是来找您的。”
“结果我们中了头彩。”卓祥说完哈哈一笑，冲沈迎山拱手道：“小的见过亲家舅姥爷。”
江湖中人是最见不得太监的，沈迎山面上努力端着，淡淡的道：“卓大人礼重了。”
京城总算来了能管事的大人，沈迎山松了口气，简单寒喧几句之后，卓祥和沈迎山聊了一下事情经过。邢琬烟找到的事，一早祈英已经派人快马回京汇报，卓祥半路上有遇到，又加派了人手去追赶护国公等三路人马，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此地的知县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夫子，年过四旬才进士及第，闲了二三年才得了此地七品县官的差使，是个知天安命的，不算清风观上劫道的，地方上治理的还是不错的。但一算上清风观，他搞不好要跟着掉脑袋。所以一见着卓祥，他就开始忍不住打哆嗦。
“官员的事不归咱家管。”卓祥笑着摆手，道：“就沈大镖头所述，杨大当家的救了太子殿下有功。他虽盘据一方，但并未扰民。虽然打劫过往商客，但从不伤人性命，且所劫钱财用来抚养孤寡老弱，当得起绿林好汉之名。”
“具体怎样发落，还是等人醒了，由大人您审过，再报由太子殿下定夺。”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此事一不用报吏部二不用报刑部，只等太子殿下定夺，知县一家老小的命至少是保住了。
知县激动得差点给卓祥跪下，被一旁的护卫兜住。
“穿着官袍别乱跪。”卓祥笑呵呵的说，“咱家在宫内有品级，出了宫无公干大人便不必多礼。”
因为邢英还晕睡着，沈迎山便也在此耽搁下来，邢琬烟每天什么也不干，就赖着她二哥和舅姥爷。
“舅姥爷，您教二哥功夫好不好？”
“二哥，您跟舅姥爷学功夫好不好？”
二哥学了功夫就不会被土匪婆子拐走了。
“你二哥考个状元不好吗？”沈迎山逗邢琬烟说，“邢家一门子武夫，好容易出个爱读书的。”
“文武双全不好吗？”邢琬烟嘟嘴。
“文武双全怎么不让你大哥读书哎？”沈迎山刮邢琬烟的小鼻子，道：“你要能说动你大哥读书，咱不说让他考状元，让他考个进士，舅姥爷就能让你二哥中个武探花。”
“真能中武探花吗？”邢杰眼睛闪了闪，似乎动了心思。
“能啊，不过可能打不过你爹，也打不过你大哥，你跟舅姥爷学不？”沈迎山说着一把将邢杰抱了起来，他年过四旬尚未成家，只想守着心上人逍遥过此生，可如果有个血亲愿意继承他俩的武学，他还是挺欢喜的。
“这个您恐怕得问一问老国公。”卓祥不知道何时转了过来，笑眯眯的道：“邢家的孩子，学的是行军打仗，习的是兵法。纵是公主殿下，以后也要学这些。二公子若要走江湖的路子，得问太后娘娘的意思。”
“感情邢家的都卖给百里家了，只能给百里家卖命？”沈迎山面色转冷，道：“只是让他跟老子习个武，又不是让他跟老子走江湖讨生活！”
“是小的多嘴。”卓祥笑得有几分尴尬，沈迎山心底，对皇室是有怨恨的。
六七岁的年纪，由捧在手心里的掌中宝，变成了流放塞外的罪奴，亲眼见过弟弟妹妹们死在流放途中，年迈的祖父为粗野的兵丁所辱，途中，沈家不堪受辱而自尽的女眷更是不计其数。
若非王家仁仪，提前把有婚约的沈迎霜接走，沈迎霜怕是还没出城便随她母亲悬梁自尽。
经历过这些，沈迎山如何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