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奔出宫闱，宛若乌云一般横扫长街。
昔日荣王府中，遍地狼藉，被调到前堂的粗实丫鬟有一双满是厚茧的手，相貌平平，且身上带着刺鼻的油烟味，往日夜璃禹最是看不起这种人。
但现在二皇子府的人手紧缺，大理寺借着审查之名带走了三分之一，内务府又以下奴不敬之名带走了三分之一，剩下几个要负责整个皇子府的运转。
夜璃禹踢翻长案，“滚！都滚！”
他披头散发，胸口大张，肚子上全是酒水，地上落着几件女人的衣服，下人胆战心惊，抓起衣服就往外跑，已经顾不得穿上了。
自从佟慕雪被带走之后，夜璃禹就没有一日睡过好觉。
他根本就不相信卓蔷薇被刺杀的事情是佟慕雪干的，她那么柔弱，那么知书达理，是京城内外人尽皆知的才女，对自己又那般的柔情似水。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去买凶杀人？夜璃禹怒不可遏，只道定是大理寺诬告，要不就是卓旻急着跟自己洗清关系，或者就是夜璃渊……
对，一定是夜璃渊！
如今自己不过一时落难，夜璃渊看准机会就想强夺美人，他以前就是这么不自量力，明明自己有个王妃却偏偏要来觊觎他的雪儿。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无动于衷？
夜璃禹羞愤欲狂，一想到自己的女人将被夜璃渊占有，他就恨不得冲出二皇子府，去将夜璃渊碎尸万段！
但是，当他来到门前，看见那冷面无情的禁军，却又害怕地止步了。夜璃禹心里恼怒不已，却又对禁军无能为力，只能将怒气发泄到下人身上。
小丫头浑身青紫，被人半扶半背带出房间，奄奄一息的样子触目惊心。
“明儿换个人伺候吧，”老嬷嬷泪眼朦胧，“再这样下去，人都没了。”
“可换谁敢去啊，他怎么说都是皇子，咱们这些人去了也只有挨打的份。”
众人议论纷纷，暗地里只恨皇帝为什么不干脆些，索性将夜璃禹关入夹道宫墙，让他自生自灭，偏偏要留着他来祸害自己。
夜璃禹在前堂的怒吼声又传开了，老嬷嬷想了想，正要说干脆自己去吧，反正她老了，那二皇子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对自己这个老家伙动手。
正想着，那怒吼声越来越大，甚至隐隐带上了殴打声，众人倏然觉得不对，一股脑儿往外跑去，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之间夜璃禹被禁军拖着手脚，衣衫不整地给抬了出去。内务府的总管也在，看见她们时上下打量一眼，“把她们也带走。”
老嬷嬷慌忙护着下人，“公公！公公饶命，奴婢等都是下面的粗使下人，不知殿下干了什么，可不相干啊！”
“咱家知道，”总管皱眉，“让你们过去走个过场而已，还不快点，是要禁军动手？”
老嬷嬷顿时松了口气，又犹豫道：“可是……有个丫头走不了。”
总管嫌她们麻烦，就要叫禁军来，老嬷嬷赶紧解释，“不是她不想去，是她受了伤，荣……殿下心情不好，略打了她几下，这会儿正起不来呢。”
“打了她几下？”总管心下一动，突然走过来，“人在哪儿呢？咱家瞧瞧。”
老嬷嬷颇有几分眼力劲，见状立刻带着人过去。总管进了后门，一打开房间就看见那床榻上几无人色的小姑娘，嘴角有血，左眼淤青，脊背上还带着鞭痕，简直活生生受了一场酷刑！
总管怔了怔，面上也不由得一变。
都是下人，他可最看不惯这种事情，没得自己遭了灾，却要拿别人出气的道理。
他喃喃道：“咱家正愁拿不住证据呢，你们去给她收拾一下，叫人抬进宫去。”
说时，众人又干净利落地抄检了府里，这次比上次收拾得更彻底，直接翻箱倒柜，很快就带着搜到的东西一同往皇宫里去。
夜璃禹被扣在门外，脸色已近惨白，看见被抬出来的姑娘时，几个丫头正幸灾乐祸地盯着自己，心下猛地打了个突。
禁军动静很大，围观的百姓也恰恰看见这一幕，纷纷变了脸色。
“阿弥陀佛，好好的丫头怎么折磨成这样，真是造孽！”
“荣王这是恶有恶报，活该他给皇帝抄了！”
千夫所指，夜璃禹神色恍惚，他扫过百姓毫不避讳的唾弃、怒骂，仿佛忽然间反应过来什么，突然推开 禁军朝外跑去。
内务府总管大怒，“抓住他！”
禁军原本还想对他尊敬点，见状也变了脸色，让夜璃禹跑了，他们都要掉脑袋！
“都让开！滚开！我是荣王，谁敢拦我？！”夜璃禹被酒水腐蚀的脑子有了一瞬的清明，他突然反应过来。
信王，他要去找信王，现在只有信王可以帮他！
但他那身体也早就被酒色掏空，哪里跑得过禁军？不过四五步就被禁军一把抓住肩膀。禁军也没客气，捏着拳头一拳打向他小腹！
夜璃禹眼前一黑，痛苦地蜷缩起身体，禁军随即踹了他的膝盖，竟是毫不客气地将他拖曳而走！
夜璃禹想要呼救，可放眼一看，却不知是谁突然鼓起了掌。
“打得好！”
“就是，做了坏事还想跑？你们知道他干了什么吗？卖国求荣啊！”
“我的天？卖国？他可是皇子啊！”
天大的丑闻！
什么卖国求荣，他什么时候干果这种事？！夜璃禹头上青筋暴起，张嘴就要解释，却被人捂住嘴巴，直接带走。
总管眼里划过阴狠光芒，冷笑盯着他，朗声道：“我大岳邦国统一，何曾出过卖国之人？圣上大怒，今议大义灭亲！”
此话一出，无疑是坐实了夜璃禹卖国求荣的事实！
霎时间，百姓哗然，有一两个参兵归来的老人，更是对着夜璃禹狠狠啐了两口，高呼“吾皇万岁！”
人群中，段玥灵头戴纱笠，同内务府总管对视一眼，凛眸扫过夜璃禹，默然转身。
她段玥灵不是心胸宽阔之人，夜璃禹不是让人弹劾贤王吗？不是还想引发众怒毁掉贤王的美名吗？
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咱们何必自己动手，让百姓替咱们动手不是更好？”段玥灵扬眉吐气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是母妃聪明。”
若不是德妃示意，她还打算自己亲自上场告状呢。
“走，咱们进宫，去跟母妃聊聊天，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做。”段玥灵想起来，“那还有个嫣红呢。”
那杀手都是二皇子的人，那嫣红，自然就是皇后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