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美珍尖声道：“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那是大娘借你们家的，等你娶媳妇还是要还给你们的。”
张顺利：“那我爹偷偷给你的鸡蛋，你还了吗？”
癞子媳妇眉毛一下子竖起来，“什么鸡蛋？”
张癞子怒道：“够了，都闭嘴！吃饱了就回家困觉！”
他踢了儿子一脚，又推着自己媳妇儿让她赶紧回家。
癞子媳妇儿：“等会儿，我把肉切一块拿走。”之前她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也满肚子气，都是自己家的肉，凭什么不好意思？
这下好了，田美珍委委屈屈，张癞子觉得没面子，又是一通呵斥责骂。
顾宝山听了一会儿，登时觉得心情不错，看起来也不只是自己过得不爽，还有人比自己更窝囊呢？
他立刻去路口堵着叫张癞子说话。
张癞子在田美珍面前要面子怕丢人，在顾宝山跟前倒是无所谓，嬉皮笑脸地说几句。
顾宝山：“这没钱没粮就是窝囊。”
张癞子：“可不嘛。”
顾宝山：“那谁这些天可发了，供销社给送了好几趟富强粉，还有油、猪肉、鸡蛋、白糖什么的。”他往顾宝山耳朵上凑了凑，“听说还有不少钱呢。”
张癞子一听，立刻眼馋得很。
他大侄子要结婚，布票凑不齐，钱也凑不齐，哪哪儿都缺，田美珍愁得天天跟他抹泪儿。
他懊恼道：“她如今抠门儿得很，一毛不拔，上一次借点秫秸都不给。也不知道大干部回来，能不能借几块钱使使。”
他想着如果顾云山回来，自己上门借钱，对方应该不好意思拒绝。
顾宝山：“看这样子我大哥不一定能回来。”
他分析了一下，发电报说回来过节，结果又不见人，别是根本就不想回来。
大壮几个孩子下午都没心思做事情，吃过饭都去村口等，想着第一时间把爹接回来，结果等到天黑吃晚饭也没见着人。
他们总觉得可能爹被什么事儿绊住，兴许吃过晚饭就到了，于是又跑去等。
依然没等到。
四个孩子坐在炕上，都有些无精打采的，吃过的肉饺子仿佛都不那么香了。
夏明双从生产队屋回来，她去找刘会计说一下，让他帮忙关注顾宝山，旁敲侧击地警告劝诫一下，免得顾宝山心有怨恨再生事端。
刘会计自然乐意，说明儿找时间跟顾宝山说说。
夏明双便先回家，路过赵菊英家门口的时候进去说了两句话。
赵菊英给她一把铁签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年头干嘛用的。
之前和夏明双说过以后，赵菊英也不是只说空话的，她是真的往心里去。
今儿中秋节，大中午的她还给夏明双挑了一些荆棘条子过去，那刺又大又硬，都是赵菊英砍来夹自留田菜园障子的。
她生怕有人去偷她菜，也怕有鸡鸭牲口的跑过去祸祸菜地，做了充分细致的准备。
她家菜地都夹起来，还剩下不少荆棘条子，她就都送给夏明双，还亲自给挑过去排在东西墙外。
南墙外面紧靠着胡同，还有自家的草垛，就不适合排太多荆条免得扎人。
现在她给夏明双一大把铁签子，让夏明双插在墙上。
这都是赵菊英自己的经验，当年就有男人想爬她家墙，得亏她力气大把人打跑了。
这夏明双生得细皮嫩肉又标志，男人不在家，不知道多少坏水儿盯着呢。
她道：“别看都在一个村住着，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人心隔肚皮，你都不知道谁是个黑心肝烂肠子的。”
夏明双笑道：“大娘说的是，那我回去布置一下。”
赵菊英又拿出一个木板子，上面竟然插了一排尖锐的大铁钉子，因为年头久早就生锈。
夏明双也没拒绝，虽然她觉得用不上，但也是赵菊英的好意。赵菊英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的，也是自己送她点心和肉的缘故。
聊了几句，夏明双就拿着东西告辞回家。
回到家，只有苗苗和小崽崽在家。
苗苗在写日记，小崽崽坐在旁边困得不行，两只小手板着自己又白又嫩的脚丫丫，大脑袋一点一点的直打瞌睡呢。
夏明双笑了笑，过去把小崽崽放到被窝里，拍拍让他睡觉。
小崽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一秒入睡，再也不记得爹还是什么了。
苗苗看到夏明双放在堂屋的东西，“娘，这是什么？”
夏明双：“你三奶给的，说防贼用的。”
娘俩说了一下，就去插在墙上，放在墙下可能进贼的地方。
插在墙头上或者里面都行，不能插在外面，因为插在外面伤了人那可是要赔偿的。
九点半多，大壮和二壮才从外面回来。
俩小子脸色都不好看，大壮更是面色冰冷。
夏明双：“这是怎么了？还气上了？”
不至于因为没接着顾云山生气吧？
大壮摇头，“没。”
二壮：“娘，我爹不回来，可有人看笑话呢。”
夏明双不解，“看什么笑话？你爹回来不回来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二壮看了大哥一眼，“我二叔，阴阳怪气的。”
他们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顾宝山。
黑灯瞎火的他们一开始没认出来，还是顾宝山叫他俩。
顾宝山用一种明显幸灾乐祸的语气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说什么“你俩还是多和爷奶亲近亲近，你们爹不在家，还是得靠叔叔们撑腰呢”。
二壮很警觉，他觉得二叔在威胁大哥，想找机会收拾大哥报仇呢。
之前他们就听见顾宝山和张癞子嘀咕，二壮就怀疑顾宝山想揍大壮，现在更加肯定。
大壮给他一个眼神，怕夏明双担心就不想让她知道。
二壮立刻闭嘴。
夏明双以为他们是因为顾云山没回家难受，安慰几句，让他们洗脚洗漱早点睡觉。
她则洗漱之后乐滋滋地上炕钻被窝睡大觉。
苗苗也赶紧上炕睡觉。
大壮和二壮在堂屋面面相觑，怎么觉得爹不回来，娘那么高兴呢？
二壮扯扯大壮的衣袖，跟他示意出去说。
夏明双听见他们出去，提醒道：“我在南墙根放了一点东西，你们别贴墙根走呀，小心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