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深吸一口气，依着他的暴躁脾气很想把本子直接扔掉，只是被小崽崽那双纯净的眼睛盯着，他委实做不出那样粗鲁的举动。
他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感觉牙疼，这个洞……真丑！
杨卫东也探头过来看，低笑了一声，“没事，破就破，继续写。”
他看向来不写作业的大壮居然也开始抄题，就觉得很好玩儿，这小崽崽威力挺大嘛。
小崽崽对大壮点点头。
大壮认命地继续抄题，抄完一道还得想想怎么写。
小崽崽没上过学，没人教过数学，顶多跟着夏明双学了数数。
夏明双洗山楂的时候会顺口教他数数，小崽崽学得很快，从1数到10以后，再从11数到20，然后就无师自通掌握了数数的规律，能继续从21一直数下去，到了100夏明双再告诉他一下，他还能继续数下去。
数数他会，可三年级上学期的数学题，就不是简单的数数，甚至加减在二年级也学完，现在学乘除以及应用题呢。
小崽崽没学过，他还不会，于是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期盼地看着大壮。
大壮：“……”
一个两个这是想干啥，都让他给讲课不成？
他还不会呢！
很快赵老师就开始让同学们上去写解题步骤。
张红红第一个把手举起来，生怕老师先叫苗苗不叫她。
赵老师先叫了杨小芳，他是杨家湾大队杨老支书的女婿，杨小芳是老支书的孙女。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避嫌，不让人以为偏心自家人之类的说法，这年头大家都拉关系，都觉得偏心是应该的。
张红红就觉得赵老师可以第一个先叫杨小芳，但是第二个一定要叫自己，不能是顾苗苗。
苗苗压根就没想上去写，她并不好出风头，认认真真写好自己的就坐在那里看书上其他题目，还悄悄回头瞅瞅大壮和小崽崽。
她看小崽崽几乎是趴在课桌上，和大壮头对头在那里看题目。
她忍不住笑起来，你能看懂还是会写答案啊？
小崽子当然不会，大壮也不会。
小崽崽就伸手去桌洞里拿大壮的数学书。
拿出来以后，他沉默了，大眼睛忽闪忽闪，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这才三年级上学期，课本是新发的，大壮的那本已经卷边卷角、黑乎乎、前面学过的有些从中间裂开了。
裂开了。
小崽崽喟叹。
大壮：“……”
就不该带他来上学，更不该让他坐自己这里！
小崽崽开始翻书，试图从课本上找到解题方法，可是、大部分字他还不认识呢。
他又开始指着课本问大壮这个字是什么，那个字是什么。
大壮：“……”
你个育红班都没上的小崽子，你就想直接学三年级的课本，你也太不把大哥我当回事了吧！
他小声道：“你得从一年级开始学。”
小崽崽看了他一眼，然后抬头努力伸长脖颈看黑板，看别人怎么解题。
等讲台上的学生们写完答案，赵老师开始批改、讲题。
小崽崽倍儿认真地听讲。
老师讲完以后，就问大家还有没有不明白的。
大壮看小崽崽想举手，立刻摁住他的小手，这要是让小崽子发问，只怕就得如此“要想做这道题，你得会那个知识点，要想会那个知识点，你得懂另外一个，要懂另外一个，你得……”最后退到一年级二年级的知识点。
那直接给他从一年级二年级讲一遍得了。
小崽崽疑惑地看着他，“大哥哥？”
大壮：“冷，你看你小手冰凉，哥哥给你捂手。”
他把小崽崽的两只小手塞进自己棉袄口袋里，反正不能让他举手发问。
小崽崽穿得很厚很暖，还是新棉花的棉袄棉裤，根本不冷，可大哥这样关心他，他还是很美，嘻嘻笑了笑就靠在大哥哥身上，感觉热乎乎的。
一下课，小崽崽就拽着大壮哒哒跑去上厕所。
搁以前大壮都要快上课才磨磨蹭蹭过去上厕所，然后踩着铃声回来。
从厕所出来，幸福栓子等同学就喊大壮去做游戏。
大课间休息时间长，他们一般玩攻城抓汉奸的游戏。
这年头男孩子不和女孩子玩儿，哪怕亲兄妹在外面也保持距离，就怕人家笑话说和女生玩烂脚丫子。
以前大壮都是和男孩子一起玩儿的，他个子高力气大，动作敏捷，玩游戏很带感，大家都爱和他一伙儿。
可这会儿……小崽崽仰头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大哥，我想看书。”
可是我不认识字，你给我讲。
大壮明白他的意思，有心不理，让小崽去和姐姐玩儿，又狠不下心拒绝他。
夏明双说了，这样乖巧听话，萌萌软软，可可爱爱的小崽崽，谁忍心拒绝呢？
反正在家里只要小崽崽对谁提要求，她就让大家必须满足，否则少不得要念叨。
大壮只犹豫了两秒，就无可奈何地带着小崽崽进教室。
杨卫东几个：“大壮，不玩儿啊？”
大壮：“不玩。”
进了教室，他扫了一眼，见苗苗和几个女孩子在那里玩拍手的游戏。
一二年级女孩子还多点，到了三年级女孩子锐减，等到四五年级就更少。
这会儿班上还有五六个女孩子一起玩儿。这年头也没什么玩具，翻花绳很多女孩子都舍不得那根儿绳呢，夏明双让苗苗从毛线上剪，她都舍不得。
苗苗一直关注着小崽崽呢，见他和大壮回来，立刻扭头看他们。
大壮看她一眼，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过来。
苗苗却有点犹豫，她不能和男生一起玩儿，哪怕是亲哥，除了一起上学放学，在学校里是不一起玩的，否则其他同学会取笑她。
杨小芳：“苗苗，你哥叫你呢。”
苗苗笑起来，立刻跑过去，“什么事儿啊？”
大壮微微挑眉，面有难色，“你给他讲点数学。”
苗苗笑弯了眼睛，“小壮，你这么点就要学数学？”
小崽崽有点不好意思，笑着一下一下地对自己那两根纤细的食指，“嗯，我……我也想学。”
苗苗摸了摸他的头，“来，姐姐给你讲十以内的加减法。”
小崽崽高兴地牵着她的手坐在大壮位子上。
窗外的幸福和栓子看见，立刻捅咕杨卫东，“嘿，你要烂脚丫子了，顾苗苗在你那里呢。”
杨卫东脸红了：“胡说八道！她找她哥和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