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光：“顾队长，经县公安局决定，将田美珍这个无事生非破坏社员团结的坏分子送回你们村，至于如何处分你们自己决定。”
虽然大壮想让田美珍去劳改，但是聚众赌博那个罪名扣不到她头上，乱搞男女关系她年纪太大也算不上，更何况闫凯、周复学都在场，也要顾忌他们家长，顶多给他们教训一顿，自家教育，不能抓起来。
而田美珍也不能白白放了，因为她一个乡下妇女跑到县里挑唆斗争队，若是真的闹起来惹出大乱子可麻烦。
公安局也决定给她点教训，让生产队好好教育她。
劳改不只是去劳改农场，在自己生产队也是可以就近劳动改造的，脏活累活让她干，然后早请示晚汇报，每天都要汇报思想，直到队干部和过半数的队员觉得她改造得不错，这才能让她结束改造。
这种就近改造其实比去农场劳改更让人受不了，因为去农场都是陌生人，顶多就是活儿累，在家里改造最大的问题是——丢人！
每天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以后都矮人一截。
这事儿杨家岭大队不肯掺和，让顾家岭生产队自己安排，就交给顾队长和刘会计来办。
顾队长拉着脸，浑身气息低沉得可怕，他没好气道：“这个月可算轮到我们去县城掏大粪，你就跟着去挑粪吧。”
城里人不种地，但是城里人口反而多，他们每天造那么多大粪，浪费可惜，都是和周边生产队合作，让生产队免费掏大粪，街道不付报酬，生产队也不用花钱买粪，就给人家收拾干净就成。
原本都是县城边上的公社去挑，但是其他相邻公社有意见，大家交一样公粮，都为社会主义做贡献，县城吃的粮食也有俺们交的，凭啥就你去掏？
于是轮流掏，好不容易轮到顾家岭这边。
田美珍耷拉着脑袋，驼着背，听见让她跟男人们一起去挑大粪，她立刻浑身筛糠一样抖起来，“不、不成啊，我、我力气小，我、我……”
“快闭嘴吧！”
顾队长喝止她，真是不够丢人啊。
连累他这个队长都丢人，他邀请周承光等人去家里吃饭。
上头来了工作人员，生产队都是要管饭的，以前是派饭，派到谁家算谁家。
现在基本都是队里安排。
周承光道：“不麻烦顾队长，我们去顾云山家走一趟。”
他们都是带了粮票和钱的，有出差补贴，在谁家吃饭就给谁家粮票和钱，一般是一天一斤粮票，两毛菜钱。
他还想看看大壮，他真的稀罕这个孩子，想顺便和大壮的母亲交流一下。
刘会计见状立刻道：“我带你们去吧。”
顾队长不会说话，还喜欢拉着脸，再吓着人家夏明双。
周承光一共来了四个人，让另外两个同事押送田美珍外甥回村，他则带着自己的队员跟着刘会计去夏明双家。
田美珍也跟着走。
顾队长要被她气死，“你去干什么？让人家吃肉还得看着你添堵？”
田美珍见周承光等公安走了，就剩下顾队长几个自己村的人，知道人家不能把她怎么样，她嗷一嗓子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地下出溜，拍着大腿，“队长，你要救救我呀，我没做什么坏事儿啊，我就……”
顾队长气得差点抬脚踹她，意识到她是女人，骂道：“有本事你和公安同志说。”
人家公安都给你抓现形了，你还叫屈呢。
你跑县里去找斗争队告状，想让人家斗夏明双，你怎么那么能？你就没想想你儿子才送去劳改，你就最该挨斗，你去斗人家？
你做梦呢！
当然顾队长也知道斗争队为什么会对夏明双家感兴趣，因为她有钱呀，斗田美珍有什么好处，家里穷得叮当响，除了欺负欺负她也得不到好处，谁愿意大冷天冒着东北风过来欺负她？
什么年代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刘会计一路和周承光交谈着进了夏明双家，“云山媳妇，在家忙呢？”
夏明双正在家里烤饼干。
现在是中午一点钟，夏明双家今天吃两顿饭，这会儿不做午饭，她给孩子们烤点小饼干吃。
这年头大家都没什么好东西吃，把面粉加点糖烤烤都是美味，更何况夏明双还加了奶粉、鸡蛋、油，烤出来那绝对的酥脆喷香。
她没用全麦粉烤，加了玉米和豆面，这样烤出来好吃还有营养。
粗粮含有丰富的微量元素，如果磨细点，深加工，不比细面差。
村里人吃得难吃，是因为舍不得推磨太细，粗粮真的又粗又糙，剌嗓子，味道也不好。
夏明双转身看他们，见俩穿制服的公安，惊讶道：“会计大哥，咋回事？”
怎么公安上门了？难道是顾云山有什么事儿？
不过她看刘会计乐滋滋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否则就该拉着脸进来。
刘会计：“还是让周公安和你说吧。”
夏明双请他们进屋，西间大壮在睡觉，东间苗苗和小崽崽在炕上画画看书，她就请大家在堂屋坐。
她给冲红糖姜汤水，让大家暖暖身子。
周承光就把田美珍的事儿说了一下，一边说他还往屋里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子探探脑袋就缩回去，却没见着大壮。
昨晚上大壮跟他们说他是偷摸找顾和平和顾念军进城的，瞒着他娘，所以希望公安以后也不要告诉他娘，免得她生气，他打算自己找机会说。
因为这个，周承光就没说大壮的事儿。虽然大壮还是个孩子，可既然他能像爷们儿那样办事，周承光就尊重他。
见到夏明双，周承光还挺惊讶的，没想到她如此年轻貌美，还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独有的知性气质，这……也太矛盾了。
夏明双听完以后有些不敢相信，“田美珍真的那么蠢？”
这脑回路正经人都不敢想，自己一屁股屎呢，跑出去指责别人不讲卫生，结果被抓了吧？
她敏锐地抓住问题重点，“周公安，那你们是如何发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