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的腿恢复得比预计的要快，而且更好，没用等一个月，二十天就进行了第二次手术。
这一次手术更大更复杂，需要休养比较久的时间，等恢复以后就不用再动手术，只需要做一些矫正治疗就好。
术后一周，大夫检查过没有问题，就让明慧回家休养，过几天来医院复查伤口就好。
今天周日顾云山休息，他和夏明双一起来接明慧出院。
夏母和明慧都很高兴，等伤口恢复以后，她就和正常人一样了，再也不会跛脚。
做了二十年瘸子，这无疑是非常让人激动的事情。
夏明双：“苗苗几个也可高兴呢，要不是吉普车坐不下，他们都想挤过来。”
夏母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还亲自去办理了出院手续、抓了药，听了大夫的术后注意事项。
夏明双惊讶道：“娘，你行呀，现在跟专业护理人员差不多了。”
夏母也挺自豪，“要不说人得见世面呢？我跟着出来一趟可不能浪费机会。”
她虽然没读过书，但是脑子并不笨，人又和气温柔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她在这里给明慧陪床，除了照顾女儿就是一边做针线一边和人聊天。两次住院的时间，她给好几个大夫护士做过针线活儿，人家得空还来找她聊天呢。
反正她借机把照顾病人这一套事儿给研究明白了。
明慧笑道：“姐，你不知道呢，咱娘现在可吃香呢，人家有人请她做护理呢。”
知道自己的腿会恢复成正常人那样，整个人也开朗自信很多，她本就生得俏丽，这会儿越发青春明媚，也爱说话了。
夏明双：“真的呀？娘你可能耐了呢。”
夏母羞涩道：“也没啦，我就是从小养你们几个有经验啦，会照顾人。”
就这两天，有好几个老干部来问她能不能请她给护理，一天给一块钱，管饭。
这比很多工人赚得还多呢，要不是她得回家照顾闺女，夏母就答应了。
正说着就有隔壁病房的老大爷过来给夏母道谢，还送上一瓶麦乳精一包点心，“大妹子，别和我客气呀，这两天多亏你帮忙。”
他以前风光，可如今已经退休，大家都忙工作，就算时常来看他也不能时刻陪伴。
他前天突然摔倒，幸亏夏母看见及时叫了大夫，处理得当他就没事儿，否则就麻烦了。
夏母笑道：“老梁呀，你也别客气，我那就是搭把手的事儿，没出啥力气呢。”
老梁看看夏母，又看看那边说话的夏明双和夏明慧姐妹俩，羡慕道：“大妹子，你好福气呀。”
夏母乐得合不拢嘴，却谦虚道：“我就是一般乡下人，除了儿女孝顺，女婿有能耐也没其他特别的。”
老梁叹口气，“大妹子，儿女孝顺就是最大的福气呀。”
儿女孝顺，兄友弟恭，姊妹相助，这比儿女出息是更大的福气啊。
他倒是自己事业不错，家业也有，儿女的工作也不错，可到头来呢住个院都没人照顾。
请了医院的护理，可请来的护理能有多上心？
他瞅着夏母和俩女儿相处的亲昵劲儿就忍不住心酸又羡慕。
戴主任办公室，顾云山跟楼大夫和戴主任道谢。
楼大夫这段时间住在军区医院，名义上是被俩小战士监视着，其实和保护差不多。他每天除了练八段锦和打太极拳，就是跟着戴主任上班，既能在门诊帮病人看病又能帮助做手术。他吃得好，加上精神愉悦放松，整个人跟刚来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如今就是一个儒雅清秀的老先生，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也整理得板板正正。
他笑呵呵的，“顾工太客气了，与其说我帮你们，不如说你们给我一段难忘的时光。”
能重回工作岗位继续给人看病的感觉太好了。
他从小家境优渥，没有吃过什么苦，更没参加过劳动，读书、留学、拿手术刀，这就是他的全部。
他压根不会种地，比真正的农民差得远，和他们一起种地不再让他重回岗位让他自我怀疑是个废物。
放下手术刀，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其他行业都不能实现价值，就扫大街他也没别人扫得好。
他不想做个废人。
可他还是得回去，不能连累别人。
他主动跟戴主任告辞，“小夏的手术很成功，不需要再做第三次。我已经离开农场有些日子，是时候回去报到啦。”
戴主任看向顾云山，笑道：“老先生，我们军区医院需要您这样优秀的大夫，想邀请您留在这里，不知您意下如何？”
楼大夫犹豫了一下，“说不想留下那是撒谎，但是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安逸就给你们添麻烦。”
虽然戴主任没说，可他知道自己留在医院这阵子一切开销都是戴主任私人出的，并不能走医院的公账。
这说明虽然戴主任和院长欣赏他，觉得他是不可多得的好大夫，可按照政策他不能成为医院的医生，哪怕最低等级的也不行。
这点顾云山也知道，他之前跟楼建军聊过，后来又和吕参谋商量过。
吕参谋的意思他可以把楼大夫留在军区医院，大不了口粮工资等不走公账。
反正他派人陪着楼大夫，随时汇报行踪，交思想报告，即便相关单位查问起来，也有据可查，没什么好怕的。
最后顾云山出了一个主意，只不过得看楼大夫是否愿意。
他看楼大夫想回农场，便道：“楼大夫，如果请您去乡下做赤脚大夫，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若是从前，那肯定大材小用，可现在特殊时期，楼大夫根本不能按照常规上岗继续做大夫，去乡下既能保护他，还能让他继续发光发热，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戴主任暗暗松口气，他很欣赏楼建瑞，也想留下这人，只是军区医院人来人往，谁知道哪天有人会拿这人做文章呢？
为了避免麻烦，戴主任觉得顾云山这也算一个好办法。
不少下放的人去乡下生产队进行劳动改造，日常也要汇报思想，情况和在劳改农场差不多。
楼先瑞当然乐意。
其实吕参谋长出面打了招呼，劳改农场那边处分了张干事，再派来监视他的干事应该不会那么苛刻，他的日子也会好过点。
不过肯定没有去熟人身边那么自在。
他要是去顾云山老家那边，人家和大队长打个招呼，他当赤脚大夫就不需要参加自己不擅长的农业劳动，还能干回自己老本行。
他就是怕给顾云山一家添麻烦。
戴主任直接给吕参谋长拨通了电话，浅聊几句就交给顾云山。
吕参谋长那边同意顾云山的办法，他出面把楼先瑞调到杨家岭大队，由大队监督改造。
顾云山对楼先瑞道：“楼先生，等调令过来，我亲自过来接您和老太太。”
楼先瑞在劳改农场吃那么多苦都没流泪，这会儿却眼泪婆娑，“多谢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