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光洗了手还换了件外套过来，热情地和顾云山握手。
顾云山跟他表达谢意。
周承光挑眉：“顾工，你这样客气我可不好意思，不说小白是我弟，就冲着大壮这孩子，是吧，谁不得帮一把。”
大壮脚趾抠地，感觉今天要把自己的棉鞋抠出一个洞来，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谢谢周叔叔。”
周承光一边和顾云山说话，还关心大壮的学习情况，希望他好好学，就算现在不能考大学，那等大壮初中或者高中毕业以后要到公安局来也不成问题的。
到时候他怎么也能混上个副局长，进个人的事儿，他说了算。
聊了一会儿差不多晌午，周承光要请他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顾云山：“那自然是我们请你。”
周承光却不肯，“你们来我的地盘就得我做主，要是去顾家岭，那肯定顾工和嫂子请客嘛。”
夏明双道：“那我们别去饭店，就在你们食堂吃，也给我们尝尝食堂的手艺。”
这年头讲究的单位食堂那也是不错的，毕竟只要有油有肉做出来的饭菜就不差，更何况厨师还是分等级的，那自然也不错。
后世食堂盈利为主，口感越来越差，现在食堂都是公家单位，厨师拿死工资，就没那么多顾虑。
周承光觉得在食堂请客怠慢客人，但是夏明双坚持他也就同意，让小白去食堂跟师傅说一声给他留几个好菜。
这年头肉鱼蛋奶都缺，单位也是定量供应，哪怕来了猪肉都数量有限，想吃必须得提前和食堂打招呼，毕竟领导不少呢，孝敬一圈都不够。
所以现在肉联厂的领导和工人那真是自带高光的，走到哪里都被人吹捧着。
韭菜炒蛋、菠菜虾仁、骨头汤粉条白菜汆白肉、凉拌海带豆芽菜，再有二合面大馒头，量大管饱。
周承光还有些不好意思，“那肯定没嫂子厨艺好。”
夏明双诚恳道：“作为食堂菜，这个味道挺不错的。”
厨师还是有点水平的。
吃饭的时候周承光跟顾云山和夏明双道歉，言下之意他回头带闫凯和周复学上门道歉。如果顾云山不来特意说这事儿，那他去过顾家岭，这事儿就揭过去。既然顾云山亲自来说这事儿，就说明人家在意，那他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得让闫凯和周复学家拿出态度来。
闫凯和周复学家长在革委会不算什么大人物，但是称得上“地头蛇”，老县城人，人脉广，路子多，调任来的书记、县长都得给他们几分薄面呢。
但是人家顾云山有部队背景，跟本省军区司令以及海岛驻军守备司令都很熟，那县人武部干部自然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县驻军和他们革委会是并行的两套班子，互不干涉的，但是同在一个地方工作，互相之间还是常打交道的。
闫凯和周复学的家长自然也懂这里面的事儿，那他们最好有那个觉悟主动联系他给顾云山夫妻道歉，否则等他上门去提醒就不够积极了。
今儿他在食堂请客，单位的人自然会说，闫凯和周复学家长很快也会知道。
夏明双只说不要客气，几个孩子没工作瞎闹腾，也没造成什么伤害，就算了。
顾云山却一直没松口。
周承光就知道这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那是要个说法的。
他心里有数，自然愿意帮顾云山一把，县里乱糟糟的他也很烦。别看一个小小的县城，那里面的弯弯绕和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比大城市少一点。
总有人觉得山高皇帝远，想在地方上当土皇帝，秉持着“流水的领导，铁打的县委”，送走一届又一届领导，自己在这里当隐形大领导呢。
当然，这里面也得有个度，以让对方赔礼道歉并且保证约束自己儿子为目的，而不是真的要撕破脸。
撕破脸就是两败俱伤的模式，不划算。
吃过饭他们在这里略作休息，顾云山和夏明双就告辞，下午他们还要去一趟教育局拜访周副主任。
周承光知道以后笑道：“我陪你们去吧。”
顾云山：“不耽误周队长工作，我们就是去商定一下你嫂子来年的初中考试。”
周承光惊讶地看着夏明双，这……你说你聪明通过自学拿个初小文凭是可以的，甚至拿个高小也不过分，可你……这么短时间拿个初中文凭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这得啥脑子啊，多聪明啊！
夏明双看他脸色，忙道：“周队长，我学好几年呢，现在也没把握能通过初中考试，所以来找周主任拿个主意。”
周承光不知道夏明双的真实文化水平，想当然以为她这是想走个后门，靠关系换个初中文凭。
这年头有个初中文凭就好干很多事儿，比如跟着顾云山去了城里以后就能申请安排工作。城里工作竞争激烈，至少就得初中文凭，小学都不好使。
文凭就是你有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你没的时候就会觉得处处受限。
旁边的大壮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却是活跃得很：学了好几年？娘你真能吹牛！也就这半年才见你拿起书本翻翻。
跟周承光告辞以后，顾云山又带着夏明双和大壮去找周正桥。他并不觉得大壮只是个孩子不能参与家里的正事儿，相反他受环境影响觉得长子就该多担责，以后自己不在家大壮就得负责陪夏明双去考试、帮她安排外面的事情。
临近年底各单位都在进行总结，准备放年假，所以周正桥并不忙。
毕竟这年头大家都不重视教育，教育局可是很清闲的单位。
夏明双给周正桥带了年礼，果酱、点心等，都是老人孩子喜欢吃的东西。
周正桥很意外他们会来拜访自己，非常热情地招待他们，让他爱人去泡茶，又问顾云山等人，“顾工，夏同志，吃饭没？没吃就让你们嫂子现做，快得很。”
周妻之前听丈夫说过顾云山和夏明双，她不以为然，觉得能有什么的干嘛要对一个乡下女人那么好？这会儿人家上门，她看顾云山生得俊美潇洒，夏明双也是明艳俏丽，旁边的大儿子也不带乡下人的土气，再者人家落落大方，还给她带了合心的礼物，周妻登时态度大转弯，热情地张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