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江在瞒着自己做些什么。
意识到这件事时，宋闻心里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好描述，总之不太舒服。
跟在白寒江身后一起回到公寓，宋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提着刚买好的菜钻进了厨房。
白寒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欲言又止。宋闻全当没看见，自顾自忙活着。
空气安静了许久，一时间，叮铃咣当的洗菜声是两人唯一能听到的动静。
又过了片刻，白寒江终于开口：“我帮你吧。”
宋闻头也不回：“不用，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去休息一会儿吧，饭马上就好。”
其实今天白寒江回来的比往常要早，现在还不到晚饭时间。
白寒江没有离开，他抿了抿唇，故作轻松地说道：“要不今天我来做饭吧？这两天刚学了一道新菜，宋大厨帮我品鉴品鉴？”
宋闻洗菜的手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他。
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门口，右手无措地扶着门框，漂亮的头颅微微低垂，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可怜的像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宋闻收回目光，没有作声。
白寒江就当他是默许了，迈开长腿走近，极其自然地接过宋闻手中的菜盆，柔声说：“我来吧，你在旁边指导我行吗？我还不太熟练。”
长相俊美的男人出身富贵，打小就没进过厨房，前几天才刚做了第一顿饭，哪能这么快就熟悉的。
宋闻默不作声地看着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沾了水，动作笨拙地搓着菜叶，没几下就把菜叶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他举着湿淋淋的手站在一旁看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唉……”
眼见好好的青菜快要被搓没了，宋闻叹了口气，总算是忍不住了。
他无奈地说：“还是让我来吧，哪有让老板做饭的道理？”
听到这句话，白寒江的身子猛地一僵，洗菜的手停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宋闻的嘴里听到“老板”这两个字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的关系相比于老板跟下属，更像是朋友。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几乎形影不离。
他以为宋闻早已不再将自己当做老板。
但现在，宋闻用一句话，主动将两人好不容易拉近的关系，再次拉远。
白寒江低垂着头，不想让宋闻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站在原地僵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一句话：“你买酒了吗？”
被突然转移的话题令宋闻疑惑：“买酒干什么？”
“……马上要进新剧组了，我们该庆祝一下。”
对于白寒江来说，拍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拍何君的戏，的确值得庆祝。
宋闻说：“的确，是我没考虑到。那我这就去买？”
白寒江低着头说：“嗯。”
宋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停顿了片刻。白寒江一直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外面传来公寓门关上的声音，白寒江才终于呼出一口气。
他重新打开水龙头，继续心不在焉地洗菜。
水流声中，男人低垂的面庞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
宋闻回来的很快，由于楼下只有一个小型超市，买不到什么好酒，所以他只拎了一打啤酒回来。
按理说庆祝不该这么寒酸，但既然今天白寒江都要下厨了，宋闻觉得，啤酒也罢。大不了明天再重新庆祝。
他回到公寓的时候，白寒江正在查菜谱。
宋闻看着他站在灶前半天不见开火，忍不住笑了，饶有兴致地问：“你准备做什么？”
他语气自然，跟往常无异。
白寒江沉吟片刻，说：“西红柿炒鸡蛋，你觉得怎么样？”
宋闻笑出了声：“说是庆祝，就吃这个？”
白寒江煞有介事地指着他刚洗好的青菜，说：“那就再加一盘菜吧。”
宋闻崩着嘴角，忍着没有反驳。
气氛似乎回到了平时的样子，不久前的尴尬像是从未存在过。
宋闻被白寒江哄到了书房，理由是自己做饭不习惯被别人看着，不然他会紧张。
有了上次的经验，现在的宋闻倒是不担心他把厨房给炸了。不过同时，他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不管白寒江把菜做成什么样，只要吃了不会坏肚子，他都能接受。
新手做饭都快不到哪儿去，宋闻在厨房等的无聊，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玩手机。他也没什么好玩的，就临时下了一个消消乐打发时间。
谁知道这小游戏越玩越上瘾，很容易让人忘了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白寒江敲开书房的门，他才意识到自己有点饿了。
白寒江站在门口。看见他抱着手机不放，就问他：“在玩什么呢？”
宋闻是个很不会找乐子的人，连微博都不怎么看，白寒江很少见到他沉迷手机的模样。
宋闻走过去，给他看自己的通关记录，说：“消消乐，还挺好玩的。”
白寒江笑了笑：“出来吃饭吧。”
“哦，好。”
宋闻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这次白寒江做的饭看起来竟然意外地不错，除了西红柿炒鸡蛋的菜汁过多，看起来有点像一盘汤，其他的都还挺好。
饭都已经盛好了，白寒江请宋闻坐下，矜持地说：“尝尝吧，盐可能放得有点多。”
宋闻于是尝了一口，然后顿了大概有五秒的时间。
白寒江微笑着看他，安静的目光里藏着浅浅的期待。
宋闻：“……还不错，我觉得不咸。”
“是吗？”白寒江开心地笑了一下，“那太好了。我就记得你口儿重来着。”
宋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低头闷声吃饭。
只不过他每吃一口菜，都要小心翼翼地扒上好几口米饭，还得警惕着不被白寒江发觉。
没吃几口，宋闻就觉得渴了。菜实在太咸了，有点齁嗓子。
他把买的啤酒拆开来，给白寒江也递了一瓶。
米饭素菜配啤酒，两人也喝得不亦乐乎。
饭间，宋闻随意闲聊，问了句：“对着，我记得你是何君导演的粉丝来着？”
虽然距离白寒江与何君的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因为他很少在宋闻面前提起何君，所以宋闻一直对白寒江与何君相识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是啊，我挺欣赏他的。”白寒江点点头，“说起来，还是闵导帮我拉的关系，闵导竟然是他的徒弟。”
“闵导帮你拉关系？”
“嗯，我能见到何君导演，还是闵导帮忙牵的线。”
“那你是怎么被何君导演选上的？”
白寒江把何君第一次找自己试镜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下。
宋闻听完以后笑了笑，说：“虽然是闵导帮忙牵的线，但能得到何君导演的肯定，说到底靠的还是你自己的实力啊。”
被夸了的白寒江谦虚了几句：“没有没有，运气好罢了。”
宋闻举起易拉罐酒瓶，冲白寒江说：“寒哥，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一天会大红大紫，成为大明星的。来，祝贺你接到偶像的戏。”
不知道是不是酒的缘故，青年眉眼弯弯，黝黑的眼眸亮晶晶的，闪动着令人沉醉的柔和的光。
白寒江差点看呆了，回过神后连忙伸出自己的酒瓶，跟他碰了一下。
“谢谢。”他嘴角弯起，笑着说。
他忽然想起两人初见时的场景，宋闻呆呆地喊着他“大明星”，他冷漠地告诉对方，自己还不是明星。然后宋闻说：“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成为大明星的。”
当时他心里也是那么以为的，但他没有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老老实实地演了将近十年的戏，一直不温不火。白寒江不是没有委屈过，也不是没想过放弃。但这一路他都走过来了，他怎么也不想说不干就不干。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谁能坚持这么久？
宋闻跟着他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算是陪着他从低谷走到巅峰了。
他白寒江又何其有幸，能在人生最重要的阶段，遇见自己喜欢的人。
一想到自从上次那个尴尬的意外后，宋闻待自己的态度依旧如常，没有因为那个意外而远离自己，白寒江就暗自高兴。
宋闻的态度让白寒江觉得，也许他们俩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可能的。
气氛一时变得温馨了起来。
放下酒瓶，宋闻突然问了句：“寒哥这几天工作很忙吗？”
听到这话，白寒江喝酒的动作猛地一顿，瞬间心虚起来。
其实他最近工作不算太忙，每天早出晚归是为了别的事。但这件事他暂时不想告诉宋闻，所以一直瞒着他。
就在今天，宋闻发现了他的谎言。
白寒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含糊地说了句：“还……成吧。”
没想到宋闻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追究，他只是又问：“最近是不是陈哥一直陪着你？”
白寒江点点头：“嗯，最近他的确帮了我不少忙。”
“那……”宋闻侧过头，左手拇指在易拉罐酒瓶上不住地摩挲。
他轻声问：“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宋闻这幅姿态，白寒江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
他压下心绪，开口：“你说。”
“我……”宋闻刚说了一个字就停下了，他抿抿唇，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寒哥，我想辞职。”
“……”
“啪嗒”一声，白寒江手中酒瓶跌落在地板上，半瓶酒咕噜噜地从瓶口冒了出来，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