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亲手结束的旧世界(上)
高良姜2022-12-19 15:485,849

  开到朱家角已经快9点了,酒吧已经开始营业了。

  走进酒吧就见林子在门口收拾,看见苏南语,只说了句:“老板在那。”

  抬头看到苏澈在人群中,身旁还有个美女说说笑笑,点点头说谢谢,不好意思过去打扰,刚好看到阿石春红上台表演,索性说看完她表演再过去打招呼。

  令苏南语意外的是,阿石春红唱的是一首当地的山歌,一边唱,一边习惯性的跳起了烟盒舞的动作,有人没忍住笑了,嘘声一片大喊着怎么会有这么土的表演,声音出来的瞬间,阿石春红咬着嘴唇放下了摇摆的手,有表演者上来打圆场说 表演还不成熟,后面会再改正,换成xx上台,才让众人停了唏嘘声,下了台的阿石春红径直离开了酒吧,苏南语连忙起身想去追她,但还是走到苏澈旁边说:“你不去安慰她一下?”

  苏澈看着身边的美女笑笑,暗示跟苏南语只是朋友,盯着酒杯说:“她就是被她姐姐保护的太好了,跟她姐姐比起来,这才哪到哪里,她要学的太多了。”

  “苏澈,”苏南语很少这么严肃的跟他说话,但是此刻,让她想起来某个过去的瞬间,再联想起最近的种种,她捏紧拳头忍着怒火说:“她叫阿石春红,你不用一遍遍的说着她姐姐怎么怎么样,如果你们需要一个阿石茉姿,那我告诉你,她已经死了,不会有另外一个了,你们要的复制品,永远不可能是死去的女人,你们明白吗?”

  跑出去找阿石春红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坐在自己上次的青石板处,小丫头果然也不敢跑远,转头看见林子和娜娜伸着头躲躲藏藏的在外摆处看着,明明担心的不行,还一个个装作锻炼小姑娘的样子,耸耸肩长吐口气,真是败给那帮子人的脑回路了。

  坐到阿石春红旁边的时候,小姑娘转头看到是苏南语,又转回头说:“他们说,我的阿姐是个坏人。”

  “那你觉得呢?”

  埋在腿上的阿石春红摇摇头说:“我的阿姐,永远不会是坏人,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所以他们都喜欢她。”

  “小姑娘,他们也喜欢你啊。”

  “不,他们不喜欢我,他们只喜欢成为阿姐的我,可我做不到,阿姐太优秀了,我永远不会成为阿姐。”

  “别着急否定自己,先不说你能不能成为,先说你想不想成为。”

  “苏姐,我不懂。”

  “你们寨子里种的叫什么菊来着?”

  “万寿菊。”

  “如果,我是说如果,万寿菊里长了一只玫瑰花,你们会怎么办?”

  “摘掉它。”

  “为什么?”

  “因为它是杂草,影响花了。”

  “你看,不同的环境里,在城市里,玫瑰花是所有人喜欢的,没人喜欢带着臭味的万寿菊,孔雀草,但是在你们眼里,万寿菊更有价值,不是你成为你姐姐,他们才会喜欢你,你要找到自己的价值,他们才会说所谓的喜欢,而且我要纠正你一句,你的存在,不是为了他们喜欢你,这更不是你姐姐让你出来的初衷,你明白吗?”

  阿石春红擦掉眼泪,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苏南语摸摸她的后脑勺,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说:“回去吧,他们都在担心你。”

  “好。”

  说完就往酒吧走,苏南语见她进去了,反而没起身,自己坐在青石板上看着月亮发呆。

  不一会,一个影子罩住自己,苏南语转头看见是苏澈,又看向水面说:“怎么出来了,小姑娘现在安慰好了?”

  “她那个性子,不可能让我们安慰的,比她姐都犟,”像是想到什么,苏澈忍住改口说:“我又忘了。”

  “这个很正常,你们会拿她跟她姐比较,后面慢慢改就行。”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她跟我说了你劝她的那番言论,玫瑰和万寿菊,是你在哪里看的?”

  “书上。”

  苏澈知道她不想说,也没多问,只说:“行吧,先带你回房间吧。”

  “好。”

  苏南语跟着男人上楼,男人推开一扇门指着说:“这里。”

  走进房屋,与苏澈办公室的复古风不同,这间房的装修风格更像是MUJI简约风,简单却有质感,苏南语还挺满意,想着人家这么帮自己的忙,感谢说:“真是麻烦你了,我会按房租给你钱的。”

  “没事的,这里本来就是空着的,一开始二楼想做民宿,没做起来,下面太吵了。”

  “真的不行,不然我不住了。”

  苏澈知道苏南语要强的性格,自己如果硬不要,苏南语不一定会接受他的好意,于是只说了句:“好,你早点休息。”

  “嗯,谢谢你,早点休息。”

  “对了,”苏澈突然想起来什么,开玩笑说:“你是不是什么‘致命毒师’啊?”

  “什么?”

  “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生像你这么多香水的,给你搬上来的时候,林子还以为你要在屋里做化学实验。”

  苏南语笑笑说:“我比较喜欢收藏这个,那天在警察局,你一句蔚蓝是真的对我投其所好了。”

  “怪不得,那天那么顺利,我也只是突然想到的话题,没想到这么准。”

  “可能冥冥之中注定吧,注定有人要来害我,也有人来拯救我。”

  苏澈听她说完一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才客套的说有什么需要的叫自己或者娜娜都行,苏南语点点头说谢谢,等苏澈走了,苏南语就开始收拾房间,因为只是短住,自己只拿了部分衣物与床上用品过来,很快就收拾好了,唯一多的行李就是香水,那还是比她命都珍贵的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苏南语就开始加班赶稿,今天又有个女明星跟前男友复合,趁着热搜草草写完稿,伸懒腰把工作安排发送出去,听着iPad里的综艺调侃着老梗“一个吃大蒜的怎能和一个喝咖啡的在一起呢?”

  突然没忍住,笑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楼下开始了嘶吼的歌声,苏南语虽然觉得有点吵闹却架不住困意,拿出片褪黑素吃下,迷迷糊糊的就这么睡着了。

  伴随着歌声,苏南语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她梦见一颗大蒜不停的追着自己跑,无论怎么跑都跑不远,被大蒜精抓回去,让自己穿着碎布条不停的机械化的剥着蒜,随着堆积如山的蒜越来越多,扣着蒜的指甲缝开始变得火辣,可每一次苏南语逃跑,身上的蒜味就越浓,苏南语想去拿远处香水,却多次被大蒜精抓回去,好不容易挣脱了,冲到货架上拿起一瓶香水,没想到什么都没抓到,是海市蜃楼。

  一瞬间,苏南语惊醒,打开手机是凌晨两点,里面有二十条微信,十五条是章林辱骂自己的消息,其中涵盖了你个小地方来的势力女,菜市场长大的下等货,以及从小就没爹的没教养的东西。

  每一个字都是苏南语的软肋,果然一个人越了解一个人,就越容易被抓到弱点伤害,抱着膝盖看着窗外月亮,苏南语突然想起了几百公里外的小镇,她有点想她妈了。

  在苏南语的记忆里,她妈苏红特别能吃苦,甚至到了变态的程度,在她小的时候,苏红给人看过大门,大晚上的睡在值班室,一条长椅子,让苏南语睡着长椅子,自己就坐在值班室里守夜看大铁门,后来值班不要年轻人要便宜年纪大的,苏红又找了个卖水的活,给人接电话做记录卖矿泉水,8岁的时候,苏南语就学会了卖水的话术,从接起水来自我介绍,再到脑子记录地址,给各位送水的叔叔传达信息,本来以为卖水也是条活路。

  没想到矿泉水厂上游被造纸厂征用了,水也不能喝了,门市部也倒了。

  再后来,经人介绍,苏红又开始在菜市场倒卖蒜。

  小时候的苏南语最喜欢的书是《飘》,她看不懂这本书的背后深意,但她就是喜欢这本书,特别是那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或许今晚睡着了,明天又会不一样,醒来就逃离这份带着蒜味的国度与枷锁。

  可如今呢,她之前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这份禁锢,可仔细想想,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她还是那个只是一身臭味,被人唾骂的文字二道贩子。

  想着想着就有点睡不着了,穿好衣服往阳台走,坐在遮阳伞下,夏日微风,整个人慢慢安静了下来。

  正当苏南语打算闭眼眯一会时,就听见苏澈的声音:“睡不着?”

  睁开眼,是拿着两瓶啤酒和一个盘子的苏澈,估计是看到自己在这里坐着了,也不矫情接过酒,只见苏澈又递给她一串烤羊肉串,苏南语摆摆手说不吃了,谢谢。

  “怎么,羊肉过敏?”

  “没有,这个月吃素。”

  “你是素食主义者?”

  “不是,”苏南语放缓语调说:“有点原因,我每年都要吃一个月素。”

  “嗯。”

  “你很特别,苏澈,”苏南语举起酒敬苏澈,咕嘟嘟喝了一大口说:“正常人的都会问一句,为什么,或者说我很奇怪。”

  “如果你在这里呆的久了,你会发现,这里的人都没有正常的。”

  “可能吧,但我应该不会呆的太久。”

  “苏南语,这么多年呆在这里,我就学会一件事,话不能说太死,事也不能做太绝,但只要不死人,都不是绝事。”

  男人还是温温柔柔的绅士嗓,说的话却不带什么感情,苏南语突然觉得上一次的事,可能真的只是苏澈的一场“恶作剧”了。

  “对了,你猜的很准,章林果然又开始找我了。”

  “别想那种垃圾了,都浪费了今晚的星星。”

  说起星星,苏南语突然想起来什么,试探的询问说:“话说那次在警局,你为什么问我胡烟梦能不能成为星星?

  “因为恨吧,那时候真的心里堵着口气。”

  苏南语突然不明白他的逻辑了,不明白的看着苏澈,苏澈如同找到恶趣味般,笑着说:“因为她曾经说过,她想成为星星,我不想让她如愿。”

  “苏澈,说实话,我真的不太明白你跟她的感情是怎么样的,你总说恨她,但我看到的却是你对她的爱,特别是在寨子的时候,我其实早就想问你了,你之前跟我说你跟胡烟梦的关系还不如娜娜他们,但你却骗寨子里的人说自己是胡烟梦的丈夫,去给她办葬礼,我真的不是很明白。”

  “苏南语,”苏澈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住说:“早点睡吧,人死了,就让事情过去吧。”

  “那我能最后问一句吗?”

  “你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就因为我跟她像?”

  “不是的,你想多了,”苏澈伸出手摆摆说:“世上不会再有她那么野的姑娘了,大山里自由奔跑的水才养的出那样的孩子,遇到她妹妹我就发现了,她就是她,跟山,跟上海都没关系,所以你放心,我不是觉得所谓的你们像的鬼话才帮你,我又不是花痴,看见个相像的就往上扑,我帮你的理由就是之前说的那些。”

  苏南语被他花痴语录逗笑:“那苏澈,你愿意跟我讲讲你们俩的故事吗?”

  “你想听实话吗?”

  “嗯。”

  “我不愿意,真的,我不愿意。”

  苏南语没逼他,两个人就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在苏南语心里,苏澈也是很奇怪的一个人,说他是个情种,几次见面她就见到苏澈身边不同的好几个美女,无论喝酒还是陪逛街,他好像都不是很拒绝的样子,说他是渣男,脸上又是一副不上心,遇到胡烟梦的事情,恨不得披麻戴孝的把她的事都听一遍,真的是摸不透的男人。

  正当苏南语准备起身回屋时,却听见门口玻璃杯碎的声音,苏澈立马站起身,大声质问:“谁!”

  “苏澈,是我。”

  苏南语转身,是端着水杯的阿石春红。

  苏澈见是她,又坐回椅子上,阿石春红定在原地,苏南语服了这两个大倔种,开口说:“春红,你困吗,坐过来一起聊聊吧。”

  “嗯。”

  阿石春红端着水杯坐在苏南语身边,苏南语温和的询问:“这几天你还习惯吗?”

  “嗯,南语姐,大家都挺好的,挺照顾我的。”

  不知道说点什么,低头看到阿石春红的饰品,拿出上海都市白领的寒暄必备曲目,客气的说:“你胸前的小雏菊项链很漂亮,刚也没见你戴,谁送你的?”

  阿石春红没说话,看了眼苏澈,转头看见苏澈偷偷笑了,苏南语瞬间明白了,自己刚才那番话,也是苏澈想告诉小姑娘的,苏南语不知道这一周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不是阿石春红第一次遇到这种刁难了,他送了阿石春红小雏菊,却被苏南语点破深意。

  阿石春红戴着就意味着,她接受了这份好意。

  说实话,苏南语其实也很奇怪,阿石春红对所有人都温温柔柔的客气,唯独对苏澈充满了敌意,也不喊他哥哥,就一口一个苏澈,好像就是要故意激怒苏澈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看着苏澈的反应也是一副随便她的样子,相较于阿石春红的敌意,苏澈更像是长辈对小辈的样子,不在意阿石春红的挑衅,站位的不同,两个人直接形成了错位的对话关系,以至于每次都让苏南语觉得下一秒他们就要吵起来了。

  为了缓和气氛,苏南语刚想夸山茶花的话语,苏澈却抢过话头说:“你听到多少?”

  苏南语知道苏澈不是跟自己说话,直接闭嘴,阿石春红则低着头,犹豫了会才咬着牙说:“你说骗寨子里的人,是我姐夫。”

  苏澈听她说完,忍不住笑了,摸出裤袋里的烟点上,深吸了口抖掉烟灰,全场死寂,苏南语盘算着自己要不要先回去躲会,却被阿石春红狠狠的抓着手臂,看着小姑娘眼里的渴求,叹口气轻轻拍拍她的手,暗示没事。

  倒是苏澈打破了宁静,哑着嗓子说:“阿石春红,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没跟你姐结婚的。”

  “从一开始,我就没相信。”

  “所以你都不喊我姐夫?”

  阿石春红没说话,苏澈也没逼她,接着说:“你阿妈也是不相信吧。”

  “我不知道,我没跟她聊过。”

  “那你说你阿姐给你寄信,说她说的那些话,也是假的吗?”

  阿石春红再次陷入沉默,苏南语不知道她在隐瞒些什么,但是小姑娘显然从那样单纯的环境出来,并不能足够应付苏澈,如果苏澈再多问几句,估计就说的差不多了。

  本以为苏澈会乘胜追击,没想到他居然放下了话题说不早了,大家都回房休息吧,直接结束了这场对话。苏南语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好像他很想从阿石春红嘴里得到一些信息,又怕不是自己想要的信息,所以自我拉扯纠结。

  第二天一大早苏南语就醒了,自己工作可以不去打卡,先下楼晨跑又买了小笼包、油条、兹饭糕、豆花豆浆等早点拎回酒吧,楼下还是一片凌乱,苏南语只好把早餐先拿到二楼,想着让苏澈分给大家,没想到遇到了早起上厕所的娜娜。

  苏南语热情的询问她想吃什么早餐,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食物,娜娜没伸手只是盯着苏南语说:“苏南语,你没必要讨好我们,就像你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会喜欢你,两种人不可能走到一条路上的,你明白吗,真的没必要彼此强求。”

  “娜娜,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想……”

  “我没有误会,我在巴黎辅修的就是心理学,其实你买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告诉你,没必要浪费钱,你的早餐,这群人要1点才会看到冷了的食物,难道你要让所有人都起床陪你进膳吗,皇后娘娘。”

  “娜娜,”苏南语已经有点火上来了,直接说:“我只是想感谢上次大家救了我,没别的意思,你没必要把我想的这么坏。”

  “那就不要做别人会讨厌的事情,不要想着去改变别人,尊重这里的一切,你才能长久安全的住下去。”

  说完,就下楼了。

  苏南语站在原地,简直想把手里的吃的扔在地上,这是一群什么怪物,好坏不分的自私垃圾,强忍着怒火给苏澈发微信,果然没人回,越想越气干脆拿着所有的早餐,直接开车去了公司。

  进了公司才10点多,很多同事刚到公司,见到苏南语脸色微变,苏南语跟大家打招呼,大家也只是含糊的点点头,刚好自己买的很多就给同事分,没想到同事都连连拒绝说吃过了,苏南语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直到在卫生间听到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同事说自己这种人,都不知道是不是有性病,给她的吃的,怎么可能敢吃,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苏南语没事,她男友怎么可能拍到她的裸照,甚至笑说是不是当年的艳照门事件,苏南语非装无辜,一床被子怎么睡得出两个人,苏南语现在不就是母螳螂。

  苏南语坐在马桶上,忍了数次冲出去骂她们的冲动,之前明明一口一个苏姐,现在却在编排自己的私事,越想越委屈,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到达了顶峰,咬着唇无声痛哭起来,等哭完了抽过几张纸擦干眼泪,重新补妆,她可以哭,但她不可以示弱,是苏南语一贯的准则。

  本想着熬过去就好了,没想到等来的是人事找自己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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